殷鐘玉自小算是在劇組裡長大的,怎麼會不知道常溪亭剛剛那種情況是因為什麼,她隻是不知道該從何安慰。
猶疑之間,常溪亭已經起身讓出位置,“殷老師坐,被我坐過了,幹淨的。”
殷鐘玉抿抿嘴唇,第一次覺得不敢看什麼人的眼睛。
“常老師的難過是因為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常溪亭歎了口氣,聲音有些無力,“說出來的話,會讓殷老師看到我的缺點的。”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完美的人,彼此能接受對方的缺點,才能真正的長久相處。”
常溪亭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他看向天空,聲音很輕很淡像是會順着其他的什麼一起,被風吹走。
“在周淮的眼裡,路白隻是他擁有完美家庭的工具,他真正喜歡的是‘妻子’和‘母親’的身份象征,不是這個人。”
“可是,”常溪亭頓了頓,蹲在殷鐘玉身前,他仰起頭看着心目中的神女,真摯的目光裡滿是熾熱,“我的眼睛大概不是這樣說的。”
常溪亭刻意轉換姿态蹲在殷鐘玉的身前,這一舉動就像在告訴殷鐘玉,她在他面前永遠是上位者,他對她也始終如一保持虔誠。
隻要是人,就難免會有真情流露的時刻。再好的演員,也會因為某些原由跳出角色,常溪亭難過的不僅僅是戲裡令人悲痛的情節,更是戲外的他自己。
他喜歡殷鐘玉,在意殷鐘玉,所以做不到在殷鐘玉露出那樣表情的時候不去關心。
眼睛是基因給予人類最完美的器官,透過瞳孔,人類内心真正的情緒得以體現。有句話說得好,喜歡,就是捂住了嘴巴,也會從眼睛裡跑出來。
常溪亭的喜歡藏不住了。
沉默良久,殷鐘玉伸手捧住了常溪亭的臉,她仍然是笑着的。縱然穿着戲服,眼睛也因為剛剛的哭戲而泛着紅,可她現在的表情,會讓所有人覺得,她和頒獎典禮上,那個完美的殷鐘玉沒有任何不同。
她的笑溫柔而蘊含着極為深厚的力量,仿佛所有的困難都不再是困難,所有的痛苦也不再是痛苦。
“常老師,我們可以扮演任何角色,但我們終究隻能做我們自己。”
她将常溪亭額角滑落的發絲捋向後方。
“你不是周淮,你是世上僅此一個的常溪亭。”
常溪亭嘴唇微張,霎那間,他有些怔然。月色微涼,山風清冷,大概物極必反,所以他才會覺得耳朵發燙。
他好像生病了,在面對殷鐘玉時,這病發作得尤其厲害。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不能消失得太久,得回去拍戲了。”
殷鐘玉拉着常溪亭的手腕,把人扶起來,颔首一笑,轉身往前院走。常溪亭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側,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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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山》的拍攝還在繼續。
和路白的設想一樣,周淮出手解決了這個破壞他家庭的弟弟,并把屍體埋在了後院。
借此機會,路白問他另外兩具屍體的身份,周淮大概知道瞞不住,便把事情全說了。
周父是周母親手殺的,趁周勇王不在家,周淮做了幫兇。也是因為這個,他才從城裡回到家中。
而那個女孩,李瑩,是周母買給周勇王的媳婦。殺掉李瑩的人是周淮,因為他發現李瑩要跑。但在大家的印象中,周淮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老實人,所以所有人,包括周母都以為殺人的事周勇王。
發現大家都不相信自己,周勇王的行事風格才會比以往更加乖張,大概是破罐子破摔。
周勇王此人平日裡就不務正業,他突然失蹤,大家也隻當他是去外面了,他們不說,也沒有外人來問。
不過路白現在沒心思揣測當時他們的心境,因為第二次祭典很快就要來了。
紀月也已經養好了身子,她和路白一起給村裡祭典幫忙準備吃食。周淮和陳勇一天三次來看她們,旁的人見了紛紛調侃她們兩個夫妻恩愛,生活幸福。
路白和紀月卻隻是相視一笑,沒多說什麼。
落後的山村裡,想找到一些外面根本就不售賣的藥是很容易的事,把藥下在吃食裡也很簡單。
祭典當天,紀月假借來了月經身體不适,一整天手裡都捧着裝滿了紅糖水的大水壺,旁人見了她蒼白的面色也都沒有生疑。
路白則提前好幾天就當着周淮的面吐了幾次,周淮還以為路白這是懷孕了,不知從哪買了些餅幹回來,讓路白難受的時候就吃點這個。
較之上次更加冗餘繁複的儀式結束後,全村人圍成一圈坐在了廣場上,大家沉默地盯着中心的篝火,聽村長講述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村莊傳說。
夜色微阖的時候,各家女人起身,道廣場邊的村舍裡取出早就備下的幹糧分發。紀月和路白都假裝吃了些,實則東西都沒進嘴,隻是喝了點幹淨的水。
沒多久,村民們開始頭暈嘔吐,紀月和路白混在裡面并不明顯。藥效發作得很快,沒一會兒整個廣場上的人都暈倒在了地上。
路白推開壓在身上的周淮,扇了他兩個嘴巴後,和也已經脫身的紀月彙合。
二人對視一眼,目光堅定,果斷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