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城上方往下看,能看見遍地的斷瓦殘垣,石磚上布滿鞭痕。
整個東宮幾乎夷為平地,地面坑坑窪窪,張明遠禦劍掀起陣陣罡風,将雜七雜八的磚塊吹得飛舞至空中。
他與藤蔓纏鬥許久,可惜隻要找不到花妖的本體,他會一直處于被動地位。
藤蔓忽然蜷縮,像是偃旗息鼓,張明遠朝半空看去。
隻見之前見過的宮人浮在半空,身後拖着藤蔓結成的繭,花妖全速趕路,轉瞬到了皇城牆邊。
張明遠暗道不好,連忙掐訣,禦劍追上去,可花妖揮出一根藤蔓重重抽去,逼迫他轉彎。
所幸張明遠早就給萬劍宗的修士傳過信,讓他們守住皇城,此刻十餘個白衣修士列陣,堵住花妖的去路。
姬九叙透過藤蔓的縫隙,看見修士們周身清風環繞,一舉一動皆與天地之勢相合。
熟悉的感覺湧來,他隻覺得體内也有一股清氣緩緩遊走,修複着内傷。
但無形中有一個屏障,将他困住,姬九叙咳了兩聲,血順着指縫流下。
藤蔓繭子在空中劇烈颠簸,姬九叙遙遙看着花妖與修士交手,心中想的卻是,如果他真的死在這,嚴州的梅樹怕是無人照料了。
花妖雖說很難逃掉,但修士們也沒占到便宜,畢竟花妖極其擅長隐匿。
張明遠環視一圈,眉心一皺,“花妖慣會調虎離山,不能隻盯着一處。”
話音剛落,幾個修士圍住藤蔓繭子,劈開之後卻發現裡面空無一物。
“不好,中計了。”張明遠立刻禦劍,捏訣開天目,卻發現這裡根本沒有姬九叙的氣息。
此刻,皇城正門,一輛華蓋馬車裡,擠着瑟瑟發抖的三皇子和太監。
自從宮中鬧出邪祟的事,皇子們和老皇帝都搬離宮城,住在别苑,他隻是昨晚回來取東西,竟然會撞上這一幕。
“太子,您,您您和宮人打算出宮啊?”三皇子聲音發抖,整個人貼着車廂。
姬九叙擦去嘴角的血迹,長睫垂着,輕輕應了聲,“對,出宮。”
三皇子瞟見宮人脖頸傷口裡伸出來的細小藤條,抖得更厲害了,“您打算去哪?我,我怕是不順道......”
姬九叙閉目調息,清俊的側臉被道道血痕破壞美感,“或許是去花妖的老巢吧。”
三皇子悄悄将腿伸出車廂,一點一點往外挪動,“老巢啊,我不熟,這輛馬車送給太子,能讓您的腳程快點.....”
“啪!”
一根藤條毫不憐惜地抽在三皇子的腿上,花妖恐吓道:“坐好,你以為你跑得掉?”
說罷用一根藤條将姬九叙和三皇子綁在一起。
花妖極其擅長隐匿,藤條就是她的耳目,能夠輕易感知到千裡之外的動靜。
她操縱藤條,将外面的修士溜得團團轉,好幾次張明遠的劍氣都要砍到馬車,卻有其他藤條将他引走。
三皇子絕望道:“太子嗚嗚嗚,怎麼辦啊,做花肥能不能留個整啊,活埋應該不會很疼吧?”
姬九叙認真想了想,“活埋會很快暈過去,疼是不疼,但若想要肥料更壯,需得剁碎了攪拌,然後漚肥。”
三皇子:......
好可怕。
馬車穿過碎成幾塊的宮門,方才熱鬧無比的大街此刻空無一人。
坐着馬車反而更顯眼,花妖當即将兩人拖出馬車,朝着城西趕去。
姬九叙朝半空看了一眼,一群白衣修士追在後面劈砍藤條,但遠遠落後一大截,若是花妖将他們拖到哪個提前挖好的洞裡,隻怕兇多吉少。
好的不靈壞的靈,藤條将他倆甩進地窖裡,然後蓋上蓋子,上面還壓了一塊石頭。
過了一會,姬九叙察覺不到藤蔓的動靜,猜想花妖去引開修士了,便摸索着起身。
他的軟劍多了好幾個缺口,玉佩也被花妖帶走,但姬九叙也不急,竟然真的讓他找到一處松軟的地方。
三皇子挪到旁邊,“太子,這個洞挖開,咱們是不是能活?”
姬九叙搖頭,“不能,但放上石塊,這裡能堅固點。”
三皇子立刻來幫忙:“好,咱們一起把花妖擋在外面。”
姬九叙反而走開了,“所言極是,花妖頂開石塊少說需要一息,你我也能多活一息。”
他回憶着張明遠的劍訣,比劃幾下,體内的真氣依然毫無反應。
這三年,他一直在琢磨師父教過他什麼,為何師父會突然失蹤,失蹤前還要封了他的功法與記憶。
唯一的線索就是每晚的夢魇,雖說很疼,但他想,師父的用意應該是讓他練劍。
現在他快要死了,練了十年的功法總該有點用處。
轟隆——
張明遠動用引雷符,幾道雷落下來,城西張牙舞爪的藤條毀了大半。
地窖猛地震動,土屑漱漱落下,等到震動平息,姬九叙踩着落石,夠到了地窖的門。
推了幾下,竟然真的推開了,大概是方才的落雷剛好劈到地窖門,隻是一碰,門闆便掉下來。
地窖上面堆着不少房梁,透過縫隙他隻能看到暗沉的天空。
方才的引雷符召來大片烏雲,此刻天色昏暝,處處都是廢墟,一隻花妖竟然将整個都城掀翻。
姬九叙的衣角被剛爬出來的三皇子拽住,他站着,将軟劍擦了擦,等三皇子也爬出來後,兩個人試着往外走。
“在這!”有修士看見了他們。
三皇子熱淚盈眶,“道長!”
姬九叙握着軟劍,警惕地打量周圍,看起來花妖沒讨到好,但一隻狡猾的大妖會不會留有後手?
幾個修士禦劍,落到他們身邊,三皇子撲上去嗷嗷哭,一派和睦。
張明遠也過來,“殿下......”
話音剛落,無數藤蔓從地底鑽出來,和方才的大妖不同,這隻妖的藤條是褐色的,上面帶着無數小刺。
張明遠和一衆修士來不及禦劍,被密密麻麻的藤蔓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