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何時起,中州皇室除了上貢礦石、綢緞布匹、瓷器之外,還要送去糧食供修士們釀酒喝。
姬九叙攝政後便不再上貢糧食,但朝臣們顯然覺得,是他們擅自減少上貢份例,萬劍宗不滿,才會導緻都城被毀。
姬九叙等了幾息,朝臣們都伏在地上,無聲抗議。
“如此,孤知道了。”姬九叙取出随身的虎符,下令:“那就委屈諸位慷慨解囊了。”
門外的士兵得了令,立刻出發,留了兩小隊士兵,看守群情激憤的朝臣。
姬九叙安撫道:“孤不會讓各位白白散财,從上界要來的淨靈符也會付予諸位,可謂是花錢買命的劃算買賣。”
他有些頭疼,不想再應付難纏的朝臣,其實他并不知道這些人為何要在這裡。
句句都是衆生苦,卻又無動于衷地看着餓殍遍野。
像極了他在嚴州養的那群鴨子,吵鬧不休。
砰——
門被一把推開。
老皇帝瞪着通紅的雙眼闖進來,臃腫肥胖的身子将龍袍繃得很緊,“逆子!誰讓你偷偷減少上貢份例的?”
父子對視,老皇帝看着沒見過幾面的兒子,那雙不知道像誰的眸子平靜幽黑,沒有一絲懼怕。
他奪了一個士兵的長戟,指着姬九叙,“朕命你立刻開壇,除衣受刑,給上界的仙人賠罪。”
群臣立刻找到主心骨,依偎在老皇帝身邊,還要假惺惺勸道:“殿下,您勤政愛民,是為明主,可不能惹了陛下不快,丢了儲君之位啊。”
姬九叙唇角微抿,輕輕看了眼寒光冷凝的戟尖,“父皇這些年求仙問道,一心想讓上界傳授仙法延年益壽,兒不攔。”
他一步步朝老皇帝走去,步伐不疾不徐,窗外的天光照在他青松般挺直的脊背。
“但兒也不願為了缥缈的仙途,送了嘴邊的飯。”
姬九叙走近後才聞到一陣很重的香灰味,摻雜着女子的脂粉味道,“父皇,你成不了仙,隻能化作伥鬼。”
老皇帝聞言大怒,竟然真的朝着姬九叙刺去。
姬九叙微微蹙眉,直覺老皇帝太過狂躁,但他倒沒有弑父弑君的想法。
他隻是想,這裡的濁氣讓他透不過氣,如果能離開就好了。
中州已經爛透了,君臣都爛透了。
姬九叙赤手空拳,連連躲閃,方才的傷勢都牽扯開。
他額頭滲出冷汗,趁機抓住空擋,閃到老皇帝背後,開門而逃。
老皇帝暴怒之中,也追了出去,他拖着長戟有些費力,瞧見姬九叙從樓梯拐角出現,大喝一聲将長戟擲出。
卻沒看見突然出現在姬九叙對面的三皇子。
“太子殿下,可找到您了,我買了叫花雞......”三皇子笑着朝他跑來。
姬九叙瞳孔一縮,他可以躲開,但是三皇子勢必會被紮到。
那一刻沒等姬九叙想明白其中的利害,步子已經慢了,長戟紮進他的肩膀。
劇痛襲來,姬九叙身形晃了晃。
他低頭看看戟尖。
察覺到老皇帝想要把長戟拔出來,姬九叙想也不想抓住戟尖,旋身一擰。
沒想到老皇帝不知道松手,一個站不穩,頭朝下栽了下去。
姬九叙冷汗淋漓,站着沒動,也沒有去看地上氣息微弱的老皇帝。
“中州真是熱鬧,萬劍閣也能撞見魔人。”阿鳳嫌惡地捂着鼻子。
姬九叙垂着的睫毛動了動,這才轉身。
他的父皇倒在血泊中,龍袍滿是髒污,背上貼着一張淨靈符。
符咒已經燒了大半,而老皇帝微微抽i搐,身上不停冒出白煙。
姜眠昙将香爐扔到老皇帝身上,淡青色的火焰一下子躍起。
眨眼之間,老皇帝龐大的身軀皺縮,化作一顆鮮紅圓潤的珠子。
她伸手一招,珠子緩緩向她飛來,落入香爐中。
‘叮’地一聲脆響,姜眠昙蓋上香爐。
她摘下兜帽,烏黑的發辮垂落,少女眼上蒙着一條鲛紗,唇色帶着幾分蒼白。
“阿叙,你長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