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廢墟上,金色震鐘内,血滴飛濺,顧聞棋小心地擡着胳膊,不可置信地看向王勉哲,“你不是靈力耗盡了嗎,為什麼……”
為什麼還能驅使煉器——就在剛剛,一把沒有劍柄的斷劍飛來,先是打掉了她砍向少夫人的一劍,緊接着又朝她刺了過來。
一劍将她的雙臂串在了一起不能動彈,狀似手枷,殘忍至極。
“那自然是騙你們的。”
王勉哲本想大尾巴狼似的站起來耍帥,卻不料動作間拉扯了傷口,疼得他又坐了回去。
他氣勢不減,笑容不退,安慰道:“放心,不會讓你們死的。”
這是二殿下李重淵囑咐過的:盡量減少死亡人口,雖然在這滿是屍體的祠堂廢墟提這話,多少有些諷刺。
其實,江婷一開始的推斷沒有錯,明面上,他确實與天師院衆人一樣,直接聽命于李承錦,也看到了李承錦發到天師院的那幅畫像,雖然沒有多大用處。
與他人唯一不同的是,在除去“天師”這一重身份後,他還是秘密跟随李重淵多年的下屬。
多年前他家中獲罪,一朝沒落,隻餘他和幼妹逃過抄家存活下來,十來歲的少年孤立無援,帶着幼妹四處流浪,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直到那一天——日頭毒辣,瀕死的他和幼妹歪倒在街邊,碰上了彼時還是少年的李重淵。
自此,幼妹的生活有了着落,他的命也就給了李重淵。
顧時昀想要侯位,老天爺幫他——先讓顧侯爺和顧元柏為了袒護家人犯下大錯,又有顧聞棋自命不凡背刺二人,計劃放出惡鬼宣洩仇恨。
潤物細無聲的顧時昀站在三人身後,将一切髒污詭計盡收眼底,并以此為敲門磚,叩門求見二殿下。
之後,李重淵派他前來,分給他三個任務:一是掃清障礙,确保群鬼能被成功放出。二是确保江婷留在顧府,陷入其中。三是讓她在顧二爺手下的幫助下,親手解決惡鬼。
第一條和第三條的用意他大概能理解,就是為了将事情鬧大,将顧侯爺的陰謀捅到皇上面前,再讓顧二爺大義滅親,表明自身立場。
隻不過,為何非要江婷來殺張将軍?
這應該就涉及到殿下其他的謀略,是這次行動計劃的另一半,他清楚地知道,其針對的目标就是江婷,隻是,不知對她來說是福是禍。
無暇多想,餘光中已經閃進了幾隻白影——天師院來人了。
王勉哲強撐的筋骨一下子就松了,耷拉着肩膀,隔着從外面看不透的金鐘,朝一群人埋怨道:“你們怎麼能這麼慢,知不知道我就快死了。”
天師院的第七小隊原本還在戒備,一聽他的聲音,紛紛收起煉器,隊長一邊伸手觸碰震鐘,一邊驚歎:“震鐘居然能開這麼大,你這是遇到危險激發潛能了?”
嗖的一聲,金鐘碎裂。
一行人看清了金鐘内的血腥場景,頓時一驚,王勉哲對此不甚在意地随意一笑,“這金鐘不是我弄的,是那個叫江婷的——”
話沒說完,他一個踉跄往前栽倒,被一行人手忙腳亂地接住,隊長回頭吩咐,“快去,找醫師來處理傷員……唉唉挽衫,你做什麼,那邊危險,讓其他小隊去就可以了!”
名喚趙挽衫的那名女子,原本蹲在祠堂旁邊為逝者傷懷,聽見“江婷”二字後,愁雲一掃而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祠堂廢墟。
江婷,我終于等到你了。
會客堂那邊,劉管家正帶着衆人拼命阻攔想要離開的江婷,說是顧二爺馬上就會帶一位大人前來見面,商量後續。
江婷正嫌無故惹一身腥,執意要離開,顧府的人被她拿着斷刀吓了吓,便全都遠遠躲在柱子後,不敢攔了。
即便一路躲着人走,還是不可避免碰上了穿着白衣的天師,她後退躲在無光處,就聽見身後有人虛聲叫她。
“江婷,這邊。”回頭看,是已經找到其他軀幹并組裝完成的雲敬,他朝她招招手,“過來,我送你離開這。”
江婷愣了愣,趴在了他的後背上,也許是因為靈力耗盡的原因,傳來的冷意入懷,讓她隐約感到不适。
雲敬是鬼體,身重幾何憑鬼力而變,一動起來半跑半飛的,真是比輕功還好用,他們躲着白衣天師,一路踩着暗處走,不一會兒,就已經到了顧府邊緣。
期間,一個白衣女子匆匆而過,兩人驚鴻一瞥,雲敬還納悶道:“如今天師院都有女孩子了嗎?”
江婷收回視線沒接話,隻是道:“你現在自由了,打算什麼時候回老家,我可以護你往返。”
雲敬頓了頓,語調平平道:“暫時不回去,我有另外的想法。”
“随便你吧,雖說這麼做很不負責任,但你确實幫了我,我便沒資格将你當成惡鬼誅殺。”江婷滿不在乎道,隻是話音剛落,周邊忽有冷意來襲,她的不适感更強烈了。
隻剩最後一道牆了,她疲憊地呼了口氣,心道:終于要離開了,侯府的一幹事情且等明天再想吧。
嗖的一聲,是放冷箭的聲音。
江婷心中的警鈴還未來得及大響,就感覺身下的雲敬倏地一頓,被擊中了,立刻一動不動。
——弩箭上串了定鬼符。
兩人從牆頭跌落到地上,立刻被拿着弩箭的人當作可疑人員,指着要害圍了一圈。
恰在此時,烏雲散去,月光如水灑落,江婷終于看清了牆外的小道,烏泱泱一大群人圍在正在慢行的馬車周圍,兩邊侍衛全部舉着弓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