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聲音從耳畔澆下,斬秋隻覺渾身血液倒流。她登時從裘安身上跳起,眼底劃過一抹慌亂:“你既然有意識,方才我叫你的時候為什麼不說話?”
突然睜眼吓人,是你奇怪的癖好嗎?斬秋在心中腹诽。
“我應該說什麼?”裘安坐起身靜靜地看着她,目色冷硬如鐵,“左右你今日前來也并非真心來關心我罷?”
心思被他看穿,斬秋一時也有些心虛,連忙将目光瞥向别處:“算我誤會你了,我給你賠不是。”
裘安看着她就連道歉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忽覺心中惱火,沒有搭話。
殿内陷入一陣長久的沉默。
斬秋不知該說些什麼,又覺得就這麼離開似乎也有些奇怪。那一雙明亮的眼睛無處安放,上下左右四處亂轉着,突然想到什麼,她脫口而出道。
“對了,退婚之事,你再考慮考慮。”
話音辄止,裘安本就陰冷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我如今傷還未愈卧床在此,你卻隻關心退婚一事。”
他說着垂下眼睫遮去目中神色,卻難掩話中自嘲之意,“斬秋上神當真是無情啊。”
聽他這麼說,斬秋也發覺自己眼下提及此事似乎不是時候,奈何方才頭腦一熱,說話未經思考。
她不知自己今日為何如此,許是先前一直對自己百般殷勤的裘安突然變得冷漠起來,教她一時有些不适應,故而失了分寸。
“抱歉。”斬秋面露些許愧色,聲音也變得嚴肅正經起來,“那我先走了,你好生休息。”
……
天光微亮。
裘安睜開眼,眼底仍有未散盡的寒意。
看來不管是在夢裡還是夢外,斬秋都一心要退掉與他的這門親事。
“就如此不想與我扯上關系麼?”裘安嗤笑一聲,握緊了拳。
說完這話,他神情微怔,似是有些震驚自己竟會因此感到不悅。
一定是因為這些時日頻繁出現的夢攪亂了自己的思緒。裘安這麼想着,不由扶額閉眼,朝外喚道:“邬霖。”
邬霖應聲走了進來:“屬下在。”
“去,”裘安擺了擺手,聲音略顯疲憊,“幫我從師尊那拿些安神之物。”
自昨日渙川說完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起,斬秋心中便一直隐隐不安。萬一回元當真是什麼邪惡之物,那她将此物找到如約交到百裡及春手裡,豈非親手埋下罪惡的種子?
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要去魔界一趟,将回元之事問個明白。
“殿下,我随您一同前去。”靈衫上前說道。
斬秋看了一眼殿中抱着古劍匣一臉興奮的玲珑,笑着搖了搖頭。
“沒事,我很快就回來。你留在宮中陪着玲珑吧,她第一次出缥缈境,定是看哪兒都新奇。她若想出去四處看看,你大可由着她去,隻要看着她别鬧出什麼事端便好。”
“可是……”靈衫放心不下,欲再說些什麼,卻被斬秋打斷,“放心吧,我有分寸。”
見殿下心意已決,靈衫未再阻攔:“是。殿下多加小心。”
夜色下的詭境,比之以往更顯怪異,四周彌漫着青色雲霧,一道道由魂魄支撐的魍樹間隔甚密,卻又淩亂無序地紮根于地面。風一吹過便激起一陣簌簌聲響,仿佛不通音律的樂者奏着難以入耳的旋律。
似乎是為了盡快逃離這裡,斬秋施術的動作比以往快了許多,破開結界後毫不猶豫地闖了進去。
與第一次來時不同,今夜的魔宮與她曾在書中讀到的一樣,雖有流光飛舞,卻是陰寒之地。仿佛她上一回來時見到的世外桃源般的景象隻是一場臆想。
斬秋不由提起幾分精神,目下警醒,按照着記憶中燭月殿的方向走去。
還未走幾步,前方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随即又沖過來十幾個身穿铠甲的士兵将她團團圍住。
“何人擅闖魔宮?”
聲音的主人從一群士兵身後緩緩走來,待看清斬秋的面容後,他眼底的威嚴稍褪,話中挑釁卻絲毫不減:“斬秋上神不請自來,就不擔心自己有來無回嗎?”
斬秋也認出了來者,朝其禮貌一笑:“赤龍将軍,我來是想見魔尊一面。”
“尊上在忙。”
“我可以等。”
赤龍聞言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在想什麼,眼底劃過一絲狡黠,繼而擺手示意周圍魔兵散開,轉身道:“随我來吧。”
燭月殿外,除了門外看守的魔兵,還站着一人。那人身着白衣,半披長發,身上柔和的氣息與周圍魔兵的大不相同。
看見赤龍帶了一個女子回來,他眉角微皺,正欲上前詢問,沒走兩步便看清了女子的臉,頓時停下動作。他不禁回首朝殿門看了一眼,眼底浮上一抹擔憂。
“尊上在殿中有要事處理,你若願意等,便在此候着罷。”赤龍在殿前的台階下駐足,回身與斬秋道。
斬秋颔首:“多謝。”
“你怎麼把她帶來了。”白衣男子見狀一把将赤龍拽到身邊,低聲耳語。
“溫将軍,注意措辭,這可是她自己找上門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