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應該将她送走,而不是帶到這兒來!你難道不知今日尊上……”溫辭說着話語微頓,過了一會兒,滿目正經道,“萬一待會兒尊上動怒,失手将她傷了怎麼辦?她畢竟是九重天的人,如此恐引禍端,你還是趕緊把她弄走……”
“好了溫辭,你說得我耳朵都要起繭了。”赤龍眯起眼睛,佯裝一副受傷模樣捂着耳朵,掐斷了他的後話。
隻因他一點也不擔心溫辭口中之事發生,相反,他還有些期待尊上真的對斬秋出手。他早就看九重天的人不順眼了,巴不得借此機會好好教訓一番。
見溫辭無奈歎氣,赤龍才嘻嘻一笑,口吻張狂:“就算尊上将她傷了又如何?大不了我等随尊上殺上九重天,踏平天宮!哼,定讓裘旭那小子跪地求饒。”
溫辭聽罷扶額搖首,自知與此等滿腦子打殺的榆木腦袋說不通,隻能寄希望于那位斬秋上神。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仍未見殿内傳來任何動靜,斬秋疑心百裡及春根本不在殿中。這赤龍本就視所有仙界之人為仇敵,成心捉弄于她也并非不可能。
不過眼下畢竟在魔族地盤,她不想将動靜鬧大,隻得上前幾步走到離赤龍近一些的位置,委婉道:“能否煩請赤龍将軍幫我通報一聲?”
話落,卻是溫辭搶先一步回答:“斬秋上神若是不方便久待,不如改日再來。”
他心中自是巴不得斬秋趕快離開,可惜斬秋會錯了意,隻以為他與赤龍一樣,是存心刁難于她。
“既然如此……”斬秋緩緩握拳,心想既然他們不願為她進去通報,那便隻有自己去了,“失禮了。”
斬秋說完提步踏上台階,直朝殿門而去。彼時身後徐徐響起赤龍嘲弄的聲音:“你若不想受傷,我勸你還是晚些再進去。”
斬秋不由回首,隻見他勾着嘴唇,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模樣:“赤龍将軍這是何意?”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他道。
斬秋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也不屑追問。左右她今日是來向百裡及春讨說法的,在外等候多時已算給足了他魔尊的面子。
是以她不再理會,繼續向前。
可就在她離殿門僅有兩步之距時,殿内突然響起一道令人寒顫的嘶吼,似是正承受着酷刑,痛苦至極。
她這才停下了腳步。
方才那并不像百裡及春的聲音,莫非此刻殿中還有旁人,赤龍果真沒有欺她?
正當她猶豫着還要不要向前時,面前驟然襲來一陣強風,從内向外震開了殿門。
斬秋本能地閉上眼睛,頭發與衣裙被驟風向後刮去。待感受到四周氣息平靜下來,她才慢慢睜眼,殿内的景象毫無保留地擺在她的眼前。
裡面僅有兩人。
一黑,一白。
黑衣男子躺在地上,面朝着地,一動不動,似是沒了氣息,周圍還淌着一灘血水。
白衣男子垂目半蹲于前者身前,一隻手還覆在前者後腦勺上,從遠處看去就像是在安撫前者一般。
但是斬秋知道,這可不是什麼安撫。
——百裡及春殺了他。
斬秋神情微滞,她不是沒有見過這般場面,也并非受驚于有人斃命在此,而是驚訝自己怎麼忘了。
忘了百裡及春是魔尊,一個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危險之輩。
許是這些時日與百裡及春相處得還算順利,又或是前幾日自己才剛救了他一命,這才讓她得意忘形,以至于招呼都不打一聲便破了結界孤身前來。
餘光瞥見站在門外的斬秋,百裡及春緩緩擡頭,白皙的臉上沾滿血迹,雙眼通紅。此時的他仿佛一個來自深淵的惡魔,食人血肉,噬人心智。
“斬秋。”百裡及春眯起眼眸,低聲叫着她的名諱。他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直至離她一臂距離時方才停下,緩緩垂眼,盯着她那張失去顔色的臉,唇角微揚,意味深長地說道:“看來這魔宮結界于你而言,形同虛設啊。”
他雖笑着,可眼底卻無半點笑意,冷淡的口吻透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仿佛是在問責她的不請自來。
話音落下,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赤龍說得沒錯,她不該在此時進來。
斬秋咽了咽喉嚨,下意識地想要離開。是個明眼人都能瞧出來,百裡及春此刻因旁的事正在氣頭上,她可沒打算讓自己成為他發洩怒火的犧牲品。
但一想到渙川所言,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繼而擡起頭對上百裡及春審視的目光,口吻堅定:“擅闖魔宮是我不對,但我今日前來是有一事想要問清楚。”
“敢問魔尊,回元究竟是何物?”
後者聽罷神情未起一絲波瀾,語氣輕慢:“本座為何要告訴你?”
“你要我幫你尋找此物,而我卻連它到底是什麼都不知道,這不公平。”
“公平,”百裡及春唇舌間咂摸着這二字,逐漸斂起笑意,“你怕是誤會了什麼,斬秋,你沒有與本座談條件的資格。”
陰沉的聲音讓斬秋在這一刻如墜冰窟。
“哦。”他突然揚起聲調,挑眉似想起什麼一般,恍悟道,“若是你以上一次救過本座為由,或許的确有這個資格。但是本座記得你親口說過,你那日所為,皆是為己,而非為了本座。”
說到此處,百裡及春微微垂首,目光牢牢地釘在斬秋臉上,聲音分明不染一絲情緒,卻教斬秋在他的視線中看到了濃濃愠色。
“本座記得沒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