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面色依舊,好像不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他都能淡然處之。
他幹燥溫暖的雙手,覆蓋上江好捂着耳朵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冷靜下來。”
不知是疼痛讓她變得反應緩慢,或是靳斯言的動作讓她愣神,她一時間沒有反應。
疼痛感讓她不自覺地皺着眉頭,五官都好像想要緊緊地縮起來。
靳斯言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拇指輕輕撫過她唇上。
在疼痛之外,她竟感覺到一陣酥麻。
“閉上嘴巴,做幾次吞咽的動作。”
江好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話,而後幾乎是下意識地按照他說的做。
他的指尖落在她的耳廓上,由内向外地輕揉着,不輕不重的力道下,疼痛竟緩緩地減弱。
兩人面對面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搾,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近地看他,她甚至可以看見細數他纖長的眼睫。
而此時,那雙眼眸中,清晰可見她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因為耳朵被捂着,心跳聲成倍的放大。
撲通撲通。
這是雲端之上心動的聲音。
飛機穿過厚厚的雲層,耀眼的陽光傾灑進舷窗。那雙好看的眼眸,也一同被映照着,瞳中那圈顔色愈發明顯。
江好不合時宜地想起,外婆和她說眼睛裡帶一圈金環的人,生來就帶着些矜貴。說來有些刻闆印象的意思,但江好卻覺得放在靳斯言身上是貼切的。
他身上沒有什麼唬人的行頭,但卻莫名讓人感覺到淡漠和難以靠近。
也許是因為他的目光總是淡淡的,好像一切對他來說都沒什麼意思。
此刻他面上仍舊毫無波瀾,他就隻是單純地好心幫了她一下。
可在他一錯不錯的目光下,她那點兒剛浮起的隐秘心思,似乎無處遁形。
江好感覺到耳朵在他的掌心下隐隐發熱,越是注意,反而愈演愈烈。
于是慌張地把視線移開。
乘務員親切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女士您好,請問是身體不舒服嗎?”
“氣壓性耳痛。”靳斯言替她回答道。
靳斯言回身坐好,将剛才反扣在腿上的書又翻了回來,指節分明的手輕輕地搭在書頁上,舉手投足間具是彰顯着矜貴。
乘務員微躬着身,安撫着江好:“女士,氣壓性耳痛是飛機在升降過程中,由于氣壓變化引起的,請您不要擔心。”
“咱們這邊有口香糖,您可以嘗試咀嚼口香糖,這樣可以幫助打開咽鼓管,平衡耳内外的氣壓。”
乘務員專業地向她解釋着,江好感謝地朝對方點點頭。
她的心裡卻很清楚。
不會有比靳斯言方才那般,更好的安撫了。
她小心地觑着身旁的人,他的目光專注地落在手中的書頁上,沒再分出一個眼神給她。
耳痛讓江好有些惶惶的,後半段航程江好老實地蓋着毯子睡覺,直至飛機落地榕城。中間幾次迷迷糊糊地撞到什麼東西,硬邦邦地卻又不疼,便嘟囔着繼續睡。
司機侯在航站樓的出口,見着二人出來,小跑着過來迎接,微躬了躬身,和兩人問好。
“少爺,江小姐。”
“東西準備好了嗎?”靳斯言問道,聲音清淡好聽。
“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好了,放在後備箱裡。”
江好聽着,估摸着應該是準備一會兒給外婆的禮品。
靳斯言點了點頭,看不出喜怒。
“嗯,上車吧。”
車就停在近處,江好想也沒想地就往副駕駛的位置走。
腿剛邁出去兩步,手還沒夠到副駕駛的車門呢,忽地有一股力量将她整個人往後牽引。她随着力氣往後倒,跟着慣性踉跄了兩步才站定。
驚魂未定地扭頭,看見靳斯言慢條斯理地松開手,雙肩包落回她的背上,那股子牽引感消失。
他沒說什麼,迳自轉身上了車。
扶着車門的司機頗會看顔色,笑着躬身比了個“請”的手勢,“少爺是讓您一塊坐後排呢。”
江好看着車内靳斯言的側顔,愣了一下也跟着上車。
一路無言地駛向外婆家。
中間有一段路颠簸,江好看手機裡導員發的消息,沒在意,磕在車窗上。
一邊疼得龇牙咧嘴,一邊疑惑。
剛才在飛機上,她磕了好幾次,怎麼都沒這麼疼。
江好家不在榕城市區裡,雖是在郊區但山水宜人,這一片有着不少居民。
遠遠就看見幾個老太太正坐在樹下的石桌邊上聊天,見路上駛來這麼一輛車,都好奇地來回張望着。
直到江好和靳斯言從車上下來,江好分明看見了其中兩位老人上下打量靳斯言一通後,互相對視一眼點點頭,面露贊許的神色。
越走近越能清晰聽見她們用方言讨論着,話語中“長的真好”“你們家好好真是命好”重複出現。
靳斯言朝着中間那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問好,竟是彎着唇輕笑着,“外婆。”
江好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老人的臉上盡是喜色,“言言回來啦?快過來讓外婆看看。”
毫不意外的,外婆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靳斯言身上,甚至沒有給江好多一個眼神。
倒是邊上一位婆婆打量着江好,忽然轉頭驚訝地朝着江好外婆道:“咱們家好好眼見着圓了,哎呀,這是馬上要有曾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