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以前一直喊他哥哥。
“哥哥。”
“小言哥哥。”
對于兒時的江好來說,輕易就能喊出口。
成年之後僅有的幾次,都是在如此狼狽難堪的情況下。
好像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一直都把他當作,她為數不多可以依靠的人。
隔着遙遠的距離,聽筒裡,靳斯言的聲音比平時更顯清冷,可他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回應她:“告訴我你在哪。”
江好沒有等多久。
黑色轎跑穩穩停在前方,司機下車繞到她的面前,微躬了躬身,接過她的行李放進後備箱。
江好的視線落在後排車窗上,防窺玻璃隻映照出她的模樣。
沒由來的,她知道,靳斯言也在看着她。
司機拉開車門,江好的目光和他撞上,心間也随之一顫,指尖習慣性地蜷着。
緊閉的車窗隔絕了冬日的寒意,車輛平穩地行駛着。
空氣無聲地流淌,靳斯言什麼都沒問。
她的腦袋輕抵在車窗上,看着窗外的行道樹不停地向後退去。或許是突然進入一個溫暖的環境,困意襲來。
江好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醒來時,司機已經離開了。她身上搭着一條薄毯子,車裡的暖氣适宜。
窗外的景象變成了地下停車庫,看不見天色,不知道她睡了多久。
靳斯言正在用手機看着什麼,屏幕上的英文密密麻麻,穿插着江好看不懂的公式,大約是什麼文獻。
屏幕的光亮,将他的五官照得更加立體。
江好想起靳斯言回國之後,他們見的第一面,他也是這樣坐在車裡。
睡得太久,腿有些發麻,她小幅度地換了個姿勢,身上搭着的毯子落下來。
他的視線未離開屏幕,伸過手來替她将毯子往上提。
太過自然,仿佛這個動作已經做過很多次。
江好心口蓦地一跳,隐隐有些觸動。
她放在腿上的手機有消息進來,屏幕亮了起來,時間顯示着已然過了七點。
他就這樣等她睡了三個小時嗎。
靳斯言注意到她醒來,看了過來。
江好聽見自己開口,帶着剛睡醒時淺淺的鼻音。
“哥,謝謝你。”
ˉ
她睡得久,靳斯言已經讓司機回去了。他從後備箱單手取下行李,拉杆和其中一個輪子是壞的。
江好小聲解釋,“在車站撞壞的,不好拖了,還是我來吧。”
靳斯言仿佛沒聽見她的話一般,單手輕松拎起行李箱,“走吧。”
電梯裡,兩人并肩站着,江好看着樓層顯示屏發着呆。
升至一層,提示音響起,電梯門随之打開。
門外站着一個男人,牽引繩松松垮垮地牽着一隻大型犬。電梯門一開,狗興奮地叫了兩聲。
江好被突如其來的叫聲吓了一跳,回過神來,眼見着狗往她的方向撲過來,吓得差點叫出聲。
電梯裡避無可避,慌亂地往靳斯言的方向靠去。
她躲在靳斯言懷裡,他摟着她往後退了一步,手中的行李箱往前一橫,擋在二人前邊。
牽引繩繃到最直,與二人僅隔着一個行李箱的距離。
那狗主人這才反應過來,一邊費力地将狗拉出電梯,一邊抱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們先上去吧,我等下一趟。”
狗還在歡快往前撲騰,被牽引繩控制着,但爪子仍随着它的動作,在平滑的瓷磚上劃出聲音。
直到電梯門完全合上,江好才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看,确認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下一秒,心又重新提了起來。
她這才意識到,方才她慌亂之中,竟是躲進靳斯言的懷裡。
她的眼睫輕眨了眨,呼吸間盡是他近在咫尺的氣息,淡淡的木質香,總讓人感覺沉穩和安心。
靳斯言安撫一般輕拍着她的背,聲音低沉好聽,“沒事了。”
江好往旁邊退開一步,靠着電梯的角落站着,有些懊惱地解釋道。
“我沒想到它會突然進來,吓了一跳……”
“嗯,你打小就怕。”
他的語氣一貫不帶太多情緒,輕描淡寫的,卻讓江好怔住。
陡然想起大約五六歲的時候,有一次外婆帶着她到靳家。大人們閑談,把她放在院子裡玩。
靳斯言坐在一旁看書,江好抱着個糖葫蘆,蹲在布置精巧的魚池邊看小魚遊泳。
靳斯言在她面前放了盒魚食,江好把魚食往哪抛,魚就紮堆地往哪去。正玩的不亦樂乎,不知從哪沖出來一隻大狗。
以當時小江好的個子,那大狗站起來比她都要高,猛地沖過來,直接将她撲倒在地。
糖葫蘆摔碎了,魚食打翻了,大狗濕漉漉的鼻子在她臉上嗅來嗅去的。
靳斯言吓了一跳,狗趕走後,檢查她沒有受傷後。
外婆給她穿得厚,圓滾滾的,倒是沒磕着腦袋,但給她吓得不輕。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兒才開始哭。
江好自小乖巧,甚少這樣哭,靳斯言手足無措地把她抱起來,輕聲哄着。
“乖,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