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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番外:餘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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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我們什麼時候能到?”比起腦子裡各種猜測,我更關心什麼時候能見到張衾音。

“快了。”他淡淡地開口,微微往邊上讓開半個身位,示意我往前看。

隻見不遠處高聳幽深的松林中央,有一片巨大的猶如鏡面的水潭,潭面甯靜無波,靜靜地映照着晴空之上的流雲,顯得無比靜谧。

水潭邊盤腿坐着一個人,正是之前見過的薛牧山。他背對着我們一動不動地坐着,上身微微前屈,頭發潦草地紮在腦後,樣子十分專注。

似乎是聽見了我們的腳步,他轉頭向我們看過來,先是看了一眼元钺,眼神又在我的身上停留片刻,一句話沒說,又轉回了頭。

這是什麼意思?

我完全讀不懂他們師兄弟之間的眼神交流,隻好跟着元钺走到了薛牧山的跟前,探頭一看,才發現他的身前放着一堆圓溜溜的小石子,石子很光滑,卻被他七八個壘成一摞,足足放了一排。

我們靠近薛牧山,他也沒有站起來的意思,仍舊盤腿坐着,繼續壘面前的小石子,他的手很穩當,幾乎是瞬間,幾摞石子又高了一層。

這讓我的呼吸都放輕了,總覺得一口氣就能讓這排石子全部倒塌。

“怎麼?他還沒醒?”元钺望了一會兒水潭,問薛牧山。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懵了。

什麼醒沒醒,難道這就已經到地方了?那我師父呢?這裡除了我們三人就隻剩一潭水,難道他人在水下嗎?

“醒倒是醒了,就是可能忘了點東西。”

薛牧山從身邊挑了塊石頭,一揮手遠遠地丢進水潭,隻見石頭在水面連續跳動了幾下,層層的漣漪蕩漾開來,頓時打破了水面的甯靜。

元钺聞言,挑了挑眉,也不管滿地的濕滑的青苔,學着薛牧山的樣子盤腿坐了下來,看向水潭。

“什麼叫忘了點東西?”我真的受不了他們這種不緊不慢的态度,說點事情簡直能把人憋死。薛牧山好歹還能看得出有些憂心,元钺居然已經開始拿出了他的釣竿開始抖線。

“你們說的是我師父嗎?”我也坐了下來,直接去抓薛牧山的袖子。我是不敢這樣追問元钺的,但是薛牧山看着脾氣好,我也就逮着他問。

薛牧山瞥了我一眼,又轉頭去看元钺,跟他對視了片刻,這才回頭對我說:“對,說的就是你師父。他如今在這潭中養傷,算算時日也該出來了。至于我剛剛說的——你之前見他的時候,沒覺得有哪裡不對嗎?”

“沒有吧……”我被他問住了。張衾音從古門手中救下我之後,就一路帶着我四處逃竄,連停下來喘口氣的時機都少得可憐,更别說與我交談了。加上我那時身體虛弱,神志不清,就更顧不上其他。

“嗯——”薛牧山沉吟一會,說道,“你師父有兩年多的記憶消失了。從兩年多前直到遇見你,這中間發生的事他全部忘記了。但我總覺得不止,卻又瞧不出來。”

薛牧山五官糾結在一起,伸出手指動了動,似乎想比劃一下,可惜沒形容出來,煩躁地搓了搓下巴。

“那他還忘了什麼?他忘了自己是誰?還是忘了修行的術法,”我腦子裡閃過無數荒謬的猜想,指着自己問他,“難道是忘了我的事?”

“噗。”薛牧山似乎被我的樣子逗笑了,擺手道,“你是話本看多了吧,忘記一個人哪有這麼容易。唉,說不清楚,反正等會讓你元師伯看看吧,他腦子比我好使。”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還想開口問,就聽遠處的潭水“嘩啦”一聲,似乎有什麼破水而出。

被着動靜吸引,我立即轉頭,隻見一個全身赤.裸的人突然從水下鑽了出來,揚起大片的水花,白皙健碩的肩背之上是一頭漆黑如瀑的長發,水流順着發絲往下流淌,滑過腰際,順着大腿沒入潭中。

被這一幕驚得愣在了當場,還沒等我看清楚,元钺就用釣竿勾起自己那件牙白色外袍,一下子甩到了潭中,喝了一聲:“衣服穿上!”

衣袍遠遠地越過湖面,不偏不倚,正好将湖中那人罩住,我也瞬時回過神來。

“是——師兄——”那人在牙白色外袍底下懶懶地應了一聲,開始慢吞吞地套衣服,他的動作很慢,草草系好衣帶之後,整個人就“啪”一聲倒在水面上,一動不動地像一根浮木般從遠處漂了過來。

看那樣子,似乎連劃水都嫌費勁。

“師父!”我聽出張衾音的聲音,開心地沖他大喊了一聲。

他沒有出聲回應,隻是從水裡舉起一隻滿是水漬的手随意揮了揮,算是聽見了。

岸邊,薛牧山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笑了一聲:“看樣子,好得差不多了。師尊還是罰輕了。”

“罰不罰的,總歸改不了性子。”元钺無所謂道。

“他這性子還不是你們給慣的。”薛牧山低聲抱怨一句。

元钺沒有再說話,隻是伸手輕輕推了一把薛牧山身前的石子堆,好不容易壘好的石子頓時嘩啦啦散落一地,氣得他劈手去奪元钺手裡的釣竿。

但元钺反應更快,他似乎早就猜到薛牧山的反應,迅速将釣竿拿遠。

“唉不跟你扯了,煩死了。”薛牧山見沒法得逞,煩躁地一甩袖子。

元钺則一副得勝的模樣,老神在在地繼續坐在岸邊釣魚。

他們這一來一回的撕扯簡直跟小孩鬥毆沒什麼區别,看得我無話可說,隻好默默地坐在一邊,盯着湖中緩緩而來的人影。

不一會兒,張衾音就漂到了我們面前,牙白色外袍系在腰間,露出一片白皙堅實的胸膛,質地輕柔的衣擺在身後如魚尾般散開,黑色的長發似一片海藻蕩在水中,配上他張昳麗精緻的臉,活像是一隻剛剛化形的水妖。

薛牧山向來看不慣張衾音這樣一副懶散到沒骨頭的樣子,見他閉着眼睛不肯動彈,就拾起一粒石子,去砸他的臉。

可惜被張衾音一擡手,給接住了。

“幹嘛啊——”張衾音抱怨一句,一個側身從水裡翻了起來,伸手攀住岸邊的一塊岩石,就邁步爬上了岸。他渾身濕漉漉的,外袍和頭發緊緊地裹在身上,不住地往下滴水。

他赤腳踩了踩岸邊的青苔,抖開衣袍,蒸幹了一身的水氣。

“師父。”我仰頭叫了一聲。

“阿糧。”他見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笑了笑,“哎呀,果然還是小時候可愛。”

關心他的話瞬間就被我咽了回去。

“還是沒想起來?”薛牧山從旁邊折了一根小木枝遞給張衾音,“有什麼蛛絲馬迹也行。”

張衾音接過木枝,随手将自己披散的頭發挽成一個發髻,也盤腿坐了下來。

“想不起來,就跟做了一場夢……不,就像是睡了一覺,眼睛一閉再睜開,就已經過去了兩年。”他一手支着腦袋,面色平靜地看向水潭。

“兩年多前,你們傳信讓我去渺雲城,于是我與阿糧分别,獨自上路。途中穿過一片林子,不知怎麼就睡了過去,等到醒來時,林子依舊是那片林子……至于渺雲城,去過沒有,怎麼去的,我都不知道。”

“那你醒來後,沒有覺得哪裡不同嗎?”薛牧山皺眉。

“有,我換了身衣裳,是我自己系的,”張衾音頓了頓,“但衣裳是别人的。”

難怪他那天穿了一身黑衣。

我暗自想着,這就意味着他在失去記憶的兩年間,曾與其他人有過交集,甚至出于某種目的換上了對方的衣裳。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他随身帶着的靈器裡就足夠他換上十年都不重樣,何必穿别的人,還是這種從來不碰的顔色。

元钺适時開口道:“我查了,那身衣裳沒什麼特别的,制式普通、用料一般,靈居界随處可見。”

他說完,三人都沉默了。

“除了衣裳,還有就是醒來之後格外疲倦,我好像從來沒那麼累過,就像是不眠不休地奔襲了十數個晝夜。也許原本還要睡上一段時日,是我突然察覺到阿糧的劍鞘碎了,這才驟然驚醒,趕去尋她的蹤迹。”張衾音說完,無奈地看了我一眼。

我的劍鞘?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是在農舍的那個夜晚,初次遇見那些駝背人的時候,劍鞘被一把捏碎了。原來師父還在那上面留下了印記。

“我找到劍鞘的時候,她已經被古門帶走了,于是隻好一路追尋,最後跟古門弟子正面撞上。後面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了。”張衾音聳聳肩。

“這根本說不通啊……以你初入靈霄的境界,這世上有幾個人能讓你無知無覺到這種程度?”薛牧山有些狂躁地抓抓頭發,又轉向元钺,“這又是什麼術法?簡直從未聽聞。”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最後還是元钺打破了沉寂。

“沒有頭緒就慢慢查。别杵着了,先回去吧。”

【11】

就這樣,我跟着張衾音回了雲栖峰,在一處僻靜的院落裡住了下來,并開始真正的修行。

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與塵世相比,渡落山的日子要沉靜得多,寒來暑往,山中的景緻卻幾乎沒有變化,我也沒有變化,元钺的回溯秘術幾乎讓我靜止在了十一歲這年。

但我知道有些事正在發生變化,或者說即将開始。渡落山,或者說靈居界遠沒有看上去那麼平靜。

張衾音從古門手中截下我,從而引起的風波,過了幾年之後才逐漸平息,但從未被人遺忘。我偶爾會聽見其他弟子議論這件事,他們沒有什麼惡意,卻也從未真正接納我的存在。

畢竟在靈居界,沒有聖物指引,就算不上真正的聖地弟子,我在這裡更像是一個客人,或者說,避難的人。

因此,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漸漸習慣了閉門不出,也盡量少在人前出現。

這之後的幾年,張衾音也幾乎沒有再下山,倒不是他不願走動,而是被峰主禁了足。

有意思的是,這禁足令是由一隻仙鶴銜來的。薄薄的一張紙片,落在小院的門前,上面“禁足”兩個大字,鐵畫銀鈎,氣勢不凡,卻讓張衾音臉色僵硬了整整一下午。

仙鶴丢下紙片就扭頭走了,翅膀一扇便躍入雲間,身姿飄逸,仙氣十足。想來這仙鶴便是雲栖峰主的信使了。

這讓我不禁好奇起這位從未謀面的江泛仙子,不知是個怎樣的人物,竟能讓我那素來行事狂傲的師父,被這一張紙片硬生生拘了幾十年。

禁足在雲栖峰,張衾音自然是不開心的,可我卻有些暗喜。這樣一來,我便有了大量的時間能跟在他的身邊,學他那一身劍法。

果然,幾年下來,就被我學了個七七八八。除了一些受境界所限無法施展的術法,比如靈域煉雪,我幾乎能複刻他所有的劍招,隻是威勢要稍遜一籌。

“阿糧,你這樣不行。”

張衾音總是反對我的做法,他覺得劍修一定要走自己的路,我這樣完完全全學他的樣子,總有一天是要後悔的,是遲早要把路走絕的。

他想讓我去學點别的,但我不想去,這件事就這麼一直僵持着。

日子這麼一天天過着,就在我幾乎要把之前的事逐漸忘卻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我還記得那天正值盛夏,山林格外繁茂,重疊交錯的枝葉綠得人眼前發暈。

張衾音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等到晌午時分才突然從林子裡鑽了出來,用衣袍的前擺兜着一大堆金燦燦的果子,幾步就走到了我的跟前。

我不懂為什麼他明明有能裝下一座山的靈器,卻要這麼用衣裳兜着果子。

“阿糧,看這個。”他捏着一枚金黃的果子遞到我面前,“我在山裡瞧見的,嘗嘗。”

那是一種枇杷大小,皮薄無核的野果子,吃起來香甜可口,汁水充盈。

自從張衾音被禁足,他沒事就隻能在山裡亂竄,雖然不能離開渡落山的地界,卻時常能從偏僻的深山裡帶出點野味奇珍,算是為數不多的消遣。

他帶回來的東西通常隻是自己圖個新鮮,大半都給了我,這次也不例外。

可我見到這果子的瞬間,隻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一半。

說起來,這果子無毒,味道更是少有的不帶一絲酸澀的甘甜,卻不是我能吃的。

不,别說是吃了,隻要聞一下,我全身便會長滿紅疹。要是咬一口,說不定能直接昏過去。

這件事張衾音應該再清楚不過,在我十歲那年,我曾經因為吃了一口這種果子,而整整發了三天的高熱,險些丢了性命。

“我……我吃不了。”我确定這就是那種果子沒錯,有些驚疑地看向張衾音。

“吃不了?為什麼,你不喜歡?”他的臉上是一無所覺的神情,顯然也不是在開玩笑。

“你不記得了嗎?我在塵世的時候,因為它足足昏睡了三天。就是這個果子沒錯。”我抱着一絲僥幸繼續問。

“有這回事嗎?”

“……有。”

顯然,張衾音也意識到我不是在說笑,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因為有一些超出預期的事情發生了。

“師父。”我努力平穩聲音,卻還是帶着明顯的顫抖,“你老實告訴我,除了那兩年間的事情,你究竟還忘了多少?”

他猛然擡頭看向我,眼中除了茫然,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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