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四青堂?”
楊雲珂疑惑地看着面前一座門扉緊閉的草屋。
它隻有一間屋子大小,别說前後院落,連窗戶都不見一扇。四面是土牆,蓋着茅草頂,藤蔓與蛛網覆蓋其上,舊木門則被蛀出了許多小孔,顯得破敗不堪。
這哪裡像是松瀑峰儲存靈材的地方啊?可附近這周圍除了它,便隻有荒草與山石,和幾隻閃着青綠光芒的飛蟲。
“……”楊雲珂左右看看,不知該說些什麼。
趙瀞辭倒并不意外,他手裡提着一盞蓮花樣式的燈,望着草屋的門。見楊雲珂看自己,他轉頭笑了笑,一雙黑珍珠般的眼睛在蓮花提燈的映照下閃着微光。
“對,這就是四青堂了。”柳茵茵答道,就上前兩步去叩門。
說是門,不過是一扇破舊的木闆,叩兩下便簌簌地掉着灰塵。
“有師兄在嗎?”柳茵茵咚咚地叩門,扇了扇落下的飛灰。
趁着他去敲門的功夫,趙瀞辭就朝一側走了過去。他轉了轉手上的白玉扳指,将兩袋靈材從中取出,放置在草屋前的空地上。
一道流光閃過,兩袋靈材出現,一個還是血迹斑斑,另一個卻變了樣子。滿滿當當的月無草,在入夜之後,逐漸化為了靈蟲,散發着熒熒的綠光,将整個布袋映照得如同一隻巨大的燈籠。
在這熒光之下,趙瀞辭神色朦胧。眼睫下的小片陰影掩去了異常清澈的眼眸,讓他顯得比白天多了幾分陰沉。身後狹長的影子更像是一條漆黑的繩索,捆住他的腳腕,要把他拖進遠處的黑暗裡。
怎麼感覺,他跟白天有點不太一樣?楊雲珂愣神。
在她的印象裡,趙瀞辭愛笑,長得好看,脾氣溫和,也不像是有什麼心事的樣子。不過沒等她細想,趙瀞辭說話了。
“四青堂并不是普通的茅草屋,而是一件靈器。就像我手裡的扳指,這座草屋内部也有巨大的空間,存放着數不勝數的各類靈材。所以即便它看上去隻有一間屋子大小,實際的空間,可能大得無法想象。”
趙瀞辭見草屋那邊一時無人應門,就順嘴給楊雲珂解釋。
“不隻是靈材,還有無數的奇珍異寶,神兵利器,甚至是古獸屍骸。四青堂據說本體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地下洞穴,空曠幽深,終年不見日光,練成靈器之後才化成草屋的模樣。它在松瀑峰已經上千年了,隻是不知是哪位前輩煉制。”柳茵茵轉頭補充說道。
敲了門,卻沒有人回應,這讓他有點疑惑。往常四青堂都會有師兄值守,今日不知怎麼了,居然沒人。
“沒人開門嗎?”楊雲珂問。
“是啊,也不知是哪位師兄值守。往常四青堂從不離人,各峰的珍稀靈材基本都要從這裡出入,得一直有人在這記錄和驗收,不應該沒人在啊。”
“是不是值守的人輪換了?”趙瀞辭問道。他以前常常呆在雜貨鋪,那時店鋪的庫房也是有夥計看管的,偶爾值守的時間安排不好便會有輪空。
“不會吧……四青堂的師兄三個月才輪換一次,上次輪換是……”
正說着,草屋的門突然被人從裡面粗暴地掀開,帶起了一陣勁風,三人俱是一驚,忙轉頭去看。
一個光着膀子的強壯男子站在門口,揉搓着臉吼道:“誰敲門啊?!”
草屋裡光線昏暗,隻能隐約看見這人長相粗犷,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他掀開門之後,直接将木門丢在了一旁的地上,将地面都震得抖了抖。
楊雲珂被吓得往旁邊小跳了一下,下意識退了半步到趙瀞辭身後,吃驚地看着地上的木門。這草屋放了這麼多珍稀物件,卻連個像樣的門都沒有嗎?這人又是誰,松瀑峰的師兄嗎?長得真可怕。
趙瀞辭也很驚訝,卻沒太大反應,隻是微微睜大了眼睛,顯然也是沒見過草屋裡的人。他上次來的時候,值守的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與面前這個體壯如牛的人完全不同。
柳茵茵認出了草屋前的男子,苦笑着抹了把臉上的塵土,仰着頭說道:“劉師兄,我們是來送靈材的。”
開門的人叫劉峥,駱花石的大弟子,也是柳茵茵的大師兄。
他須發黑硬,身材魁梧,一身的腱子肉泛着黑光,松瀑峰統一的弟子服飾被他半脫下來系在腰間。比起出塵的修士,他更像是塵世中的打鐵匠。
劉峥長得豪邁,煉制的靈器往往也帶着古樸的氣息,近日練成的一對闆斧,樣子不怎麼樣,耍起來卻有開天辟地的氣勢,算是同境界靈器中的上品。
“靈材?”劉峥用小指摳了摳眼角,瞅了一眼不遠處地上的布袋,又看看面前的三個小孩,打量一番後将視線停在了趙瀞辭身上,“月無草?你是太衡的?”
“那是我摘的。”楊雲珂前跨一步,低着頭小聲地說,包子一樣的圓臉上有幾份忐忑,兩手抓着自己的一根長辮不停地揉搓。
“哦——你摘的。那你運氣挺好啊,一般太衡峰的新弟子摘月無草,沒有幾天根本找不齊,加上晚上靈草化蟲無從尋找,就更費時間。”劉峥看着這小丫頭,有幾分贊賞。
他們松瀑峰的人不羨慕境界高的,不輕視家世低的,卻唯獨喜歡運氣好的。畢竟煉器一途,除了上佳的靈材與煉制的本事,拼的也就是那麼一點上天的眷顧。
劉峥淩空用手指一劃,另一隻裝着盤岩蜥的布袋便被開了一道口子。見仍在蠕動的新鮮斷尾從裂口處微微湧出,他滿意地點點頭。靈材的完好程度,有時直接決定了丹藥的品質。
與采集靈草不同,搜集靈獸身上的材料不僅需要細緻,還需要一定的實力,比如盤岩蜥,一般新弟子可制不住它。以面前這袋尾巴的品質,下手斷尾之人一定是出手精準果決,才能有這樣平整的斷口。而斷口平整,不僅能保障靈材的完好,也能讓盤岩蜥的傷勢更快恢複。
“這麼說,這些盤岩蜥是柳師弟你獵的?好家夥,數月不見大有長進啊!”劉峥心裡清楚收集盤岩蜥尾并不是件輕松的事,于是看了一眼小白蘿蔔似的趙瀞辭就自動略過,轉頭對身邊的柳茵茵大加贊賞。
柳茵茵一聽這話愣住了,連忙擺手:“這我可不行,這是趙師叔帶來的。”
“師叔?”劉峥也愣住了,他看看柳茵茵,又看了一眼五頭身的趙瀞辭,見他白白瘦瘦的,頭發又黑又軟像個小姑娘,眼中帶着不可置信。
“是啊!”柳茵茵背過身對劉峥擠眉弄眼,指了指雲栖峰的方向,輕聲說,“那邊的。”
“那邊?!這個?”劉峥稍微一盤算,就用蘿蔔般的粗黑手指捏了個蘭花,意思是問趙瀞辭是不是海棠萬裡的弟子。
柳茵茵生無可戀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