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暫且不論，靈脈之所以成為靈脈，就是因為有一絲先天的靈氣存在于經脈之中，這一絲細微的靈氣，是人能溝通天地間靈氣的根本，亦是最初的橋梁，是無可替代的“引”，如同黑夜之後，照耀大地的第一縷晨輝，于是先天靈氣也被稱作“靈光”。

先天而生的這縷靈光，一開始是逸散在靈脈之中的，人們通過修行，将靈光彙聚并且具象化，便算是邁入了靈光境，此後能夠以靈氣行使術法，也就成了修士。

至此，以靈光為引，靜心吐納，修士便可以吸納天地靈氣，化入己身，直至靈脈充盈後過渡到下一境界。

“你剛入山時，也測過先天靈光的。”白埜突然說道。

卞荊不笨，經白埜這麼一提醒，他就想到剛來到渡落山下時的情景。那時，梅子田與謝燮兩個人在衡靈鎮口支了一張破桌子，用一隻秃毛的筆核驗弟子身份。

那秃毛筆點在額頭上，筆尖處就會升起一團光亮，形态各有差異，有的如同一點螢火，有的卻如同一盞曜日。

想到此處，卞荊心中升起了一絲困惑。

照這麼說，所有入山的弟子都該有這先天靈光，可他當初測試靈光的時候，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不過還沒等他細想這個問題，白埜就繼續往下說了。

“靈光境之後，就是你剛剛問的靈竅境。聚積靈氣，打通靈竅，就算是跨入靈竅境。此後，煉化靈氣不再需要靜坐修心，一步一行都将與天地溝通，靈氣煉化速度會是靈光境的數十倍乃至上百倍。”

其實塵世也有靈竅的說法，隻不過卞荊沒聽說過。

塵世有流傳‘天地大造化，總在一竅中’，‘一竅通靈，萬裡可往。升天入地，驅神役鬼。’的說法，雖然有些誇大，此靈竅也非彼靈竅，但‘萬裡可往’卻是實打實的，通了靈竅之後，靈力将會比靈光境時期豐沛許多，不會因為幾個小術法便直接耗空。

如果說靈光境的靈力存蓄是一口池塘，那靈竅境便是一片有源源不斷活水彙入的湖泊。

“靈竅境之後，便是靈台境。靈台者，本心也。”

白埜說這些的時候，有點像卞荊背書時的樣子，雖然話語順暢，可總有些飄在空中的感覺，仿佛是在講什麼無關緊要的閑事。

修士的境界都是由低往高處一步步攀爬的，照理來說葉先生也該有些感悟，怎麼他像是從未經曆過這些一樣。

可葉先生不也是修士嗎？

卞荊開始控制不住地走神，聽着耳邊白埜的聲音停了，就下意識仰頭去看。

他這一看，便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碧色的眼睛，正帶着笑意盯着自己，仿佛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

卞荊知道走神被發現了，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頭發，也不管那些有的沒的，開始聚精會神地聽講。

“靈台境說的靈台，其一是指軀殼中的心髒，其二便是指修行的悟道之心。要到達靈台境，首要的便是煉化先天軀體中的心髒，以渾厚的靈力築成新的靈台，用以存養神魂。此後，胸膛之内不再有血肉之心跳動，隻有磅礴的靈力奔流。達成這一點之後，便是要找到自己修行的本心，明悟自己修行的目的與根本，靈與神相融，才算是真正踏入了靈台境。”

“啊？那不是沒有心了嗎？”卞荊有些無措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白埜搖搖頭，緩緩伸出一根手指：“不，那樣你就有了兩顆心。一顆由純粹的靈力構成，它将晝夜不停地為你跳動，不會衰竭，不會老去，直至你消失的那一刻。”

說着，他用手指往上點了點：“另一顆，則會助你自由地遨遊天地之間，永不墜落。”

白埜的手指很長，骨骼分明且十分蒼白，看起來沒有什麼力氣，可指向天穹的這一刻，那根手指仿佛帶着不可言說的力量，讓卞荊看得有些愣神。

卞荊順着白埜的手指擡頭望了望什麼都沒有的天空，喃喃地說：“那……靈台境之後呢？”

“靈台境之後，是靈寶境。修士一旦修為到達靈台境，就可以開始尋求自己的本命靈器。由于明悟了自己的修行之心，便能與氣質相合的靈器心意相通，靈力相融，締約成為本命靈器，并由此踏入靈寶境。”

靈台境與靈寶境之間，幾乎是沒有什麼阻礙的，區别隻在于是否擁有本命靈器。

雖然靈台境之前無法締結本命靈器，但大部分修士都會提前為自己預備一件相合的靈器，以便順利升至靈寶境，而有些家世的修士則更是早有準備。

加上本命靈器對修士的實力有極大的加持作用，更是極少有修士會在靈台境裹足不前。

畢竟在靈居界，多一分強，便少一分險。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一些術法特殊或是心志高遠的修士，總是極難尋到合心意的本命靈器，他們會在靈台境拖上許多年，有的最終得償所願，有的半途也就隕落了。

隻能說這修行路，除了天賦與勤勉，還需要機緣。

“本命靈器？我知道……薛先生的那杆大筆就是吧！”卞荊有些興奮，漆黑的眼瞳裡都泛着光彩，雙手并用地給白埜比劃。

他說的大筆，是那日千山劍意解封，薛牧山喚出來的那支足足有八尺長的青白色巨筆。它仿佛生有靈智，能根據薛牧山的心意變換形貌。

“對。那就是他的本命靈器。”白埜點點頭表示認可，又說道，“修士最常見的本命靈器是各類兵器，能夠最直接地提升戰力，也有一些修士選擇的靈器比較特殊，比如你薛先生以陣法入道，選擇的就是一支如椽巨筆，而松瀑峰主馮予惜以煉藥見長，本命靈器就是一尊名為‘定淵’的藥鼎。”

能夠成為本命靈器的器物，通常本身便是一件煉制而成的靈器，有的自上古遺留，有的則是出自煉器師之手，這之中又有多數來自六大世家之一的祁家。

除此之外，極少數的普通物件也能夠成為本命靈器，例如禦門如今的大弟子蕭行，本命靈器是一根用了幾十年的牛皮鞭。

那鞭子堅實耐用，自蕭行幼時便一直陪伴着他，估計能再用個幾百年，雖說沒有其他靈器那般鋒銳逼人，卻能與蕭行心意相通，在禦獸一道上可稱作是難得的神兵。

再有，就是一些奇詭至極的本命靈器。

傳言，被稱作“白雨公子”的渺雲宗少宗主令銀竹，他的本命靈器是一場深秋的山雨。

白雨映寒山，森森似銀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