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茵茵長歎口氣,跟王斯年道了聲别,就急急地往山下追去。
……
等卞荊三人抵達青山坳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幾扇窗戶中透出暗淡發黃的燈火,隐約照亮屋舍間彎彎曲曲的道路。四周全無人聲,隻有幾聲犬吠相互呼應,像是兩條狗在吵架。
“有看見他們人嗎?去哪裡了?”柳茵茵氣喘籲籲地問道。
無法大量調用靈力的情況下,他使出了渾身的勁才勉強跟上卞荊的步伐,不得不說這倆小子身體看着不算健壯,一跑起來簡直就是牲口。
尤其是趙瀞辭,他一路狂奔下山,居然頭發絲都一點不亂,依舊是白衣勝雪、飄然欲仙的模樣。
趙瀞辭環視周圍,蹙眉冷聲道:“王斯年說他們去了村長家裡,那我們先過去看看。若是找不到人,再另做打算。如果我沒記錯,應該就是我們上次參加宴席的位置。”
說完,粗略地辨别了方向,趙瀞辭往身側的土牆借力,腳下一蹬就翻上了農舍的屋頂。他不準備繼續在小路上繞,而是從房頂上直接往村口躍過去,這樣更快。
卞荊有樣學樣,抓着房檐就翻上了屋頂,隻不過他缺乏在屋頂上跑的經驗,差點一腳踩空,掉進牛棚裡。
“趙瀞辭你等會,我還沒問你呢,這麼急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難道是靈符有訊息傳來?”柳茵茵跟在趙瀞辭的身後急急問道。
“沒有訊息。”
“沒有訊息?那你這麼急是幹什麼。”
“靈符沒有訊息,但是靈符上的護身陣法缺失了一角。之前王斯年在場不好細說,你自己看吧。”
趙瀞辭腳下不停,伸手從懷裡拿出那塊鑲着金邊的靈符,手掌一翻就抛向了身後。
靈符在空中疾速飛過,被柳茵茵伸手接住。他拿到面前一看,才發現靈符的邊緣隻有半圈還閃爍着金光,剩下一半不知何時已經變得黯淡。
趙瀞辭在前方繼續說:“我這枚靈符能夠顯示你們幾個人靈符的狀況,那一圈金邊代表的就是每一枚靈符上布置的護身陣法。如果金邊消失,就意味着護身陣法已破。如今金邊突然缺失了一半,我們三個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異常,那就隻能是周樟甯他們遇到了危險。”
“你是說,他們随身靈符上的陣法已破?可那陣法足以抵禦靈域境之下的修士,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被……”柳茵茵呼吸一滞,失聲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三個直接沖過去能行嗎?别說現在還有幻境壓制境界,就算沒有任何限制,我們也不是靈域境修士的對手吧?趙瀞辭,你是我們五個裡境界最高的,如今能使出幾成的靈力?”
卞荊疾馳兩步,擠進二人中間插嘴道:“為什麼不問我?”
“去去去,說正事呢。你一個靈光境,如今恐怕已經完全恢複了吧?還問個屁啊。”柳茵茵揮手,讓卞荊哪涼快哪待着去。
“切。”卞荊翻了翻眼睛,心說我還不是怕你倆又吵起來,現在大晚上一說話就灌一嘴風,當我樂意開口啊。
“子夜剛過的時候,大約兩成,一天過去到現在,把靈力攢一攢,對付普通靈台境的修士沒問題。怎麼,你怕啦?”趙瀞辭的聲音依舊冷靜,似乎對目前的處境并不擔憂。
“我這是怕嗎?我這是……哥,趙哥,我叫你哥行嗎?”柳茵茵無奈地叫道,“你到底有什麼把握?說出來讓我心裡有個底行嗎?”
他想,你們一個個行事無所顧忌,膽大的要死,我可不行,我得長長久久地活着,不然我學什麼煉藥,學你們劍修去拼命不是更好?
“沒什麼把握。我隻是在想,我們幾個的境界被壓制,難道這裡的其他東西,修士也好妖獸也罷,能夠不受陣法影響?我還沒有聽說過這世上,有什麼壓制境界的陣法可以區分敵我的。”
“對啊。”柳茵茵恍然,“你不說我都忘了,既然這陣法的效果如此強勁,那麼對于踏入此地的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可要是這麼說,靈符上的護身陣法又是被什麼東西擊破的?它就不該破呀?”
卞荊在一邊沒精打采地說:“能被靈域境一擊而破的陣法,那麼換成靈寶境打個十幾二十下也行,照這麼算,隻要時間足夠,其實靈光境也能打得碎。護身陣法再精妙,其中的靈氣歸根到底也是有限的。我猜,周樟甯他們是被困住了,敵人的數量應該不少,硬生生将護身陣法耗盡了。”
趙瀞辭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顯然他也是這麼想的。
柳茵茵不吭聲了。
反正不管真實的情況如何,他們都要去一探究竟,都是同門師兄弟,難道還能眼睜睜看着他們遇險卻見死不救?
更何況,周樟甯出了事,他們就有把握全身而退了?
隻會更兇險。
青山坳不大,三人又加速行進,很快就來到了村長家的附近。
這是一座寬敞的老屋,用竹籬圍了一個前院,院中種着幾樣常見的菜蔬。宅院沒有點燈,一片黑暗,在沉寂的夜色中彌漫着詭谲妖異的氣氛。
趙瀞辭單手一撐就躍下了屋頂,落在前院的門前,往裡看了一眼,說道:“沒有動靜,應該沒有人。”
“沒有人?”柳茵茵回頭看了看四周,确定他們沒找錯地方,繼續說,“就算周樟甯他們離開了,也不該沒人吧?原本住在這裡的人呢?”
“進去看看呗。”卞荊翻過竹籬,大步邁過院中菜畦,發現大門沒有上鎖,就伸手給推開了。
一陣木門的吱呀聲撕裂了夜晚的寂靜,屋内伸手不見五指,濃郁的塵土氣息嗆得人直打噴嚏。
柳茵茵一捏指訣,低聲念道:“列星曙十方。”
随着他的話語落下,團團朦胧的光亮從三人身上散發開,将屋内的陳設一一照亮。
這是一間非常普通的農家廳堂,迎面的牆壁上挂着褪了色的喜慶字畫,條案靠牆擺在正中,下擺八仙桌,左右的太師椅、花幾對稱擺放,顯示出主人家頗為殷實的家底。
“咳咳,這裡的灰也太大了,會有人住?”柳茵茵捂着口鼻悶悶道。
“奇怪,我明明記得數月前的宴席時,此處還有許多人進出,怎麼突然就閑置了?村長家裡的人呢?”趙瀞辭抹了一把桌上的灰,也覺得奇怪。
三個人分頭在屋内搜索,一刻鐘後,卞荊在側屋的樓梯下方,發現了一個地窖的入口。
這個入口掩藏得很隐蔽,不僅鋪了一層粗布,還用大缸壓得嚴嚴實實,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卞荊蹲下來,用衣袖抹去地窖木蓋闆上的塵土,發現上面有幾排深紅色的印迹相互交織,形成了一幅對稱繁複的圖案,如同盛開的重瓣花朵,又像人的頭顱被砍下時,那一刹炸開的血花。
柳茵茵又念了一遍咒,将屋内照得更亮,低頭問道:“這畫的什麼?怎麼像是血迹?”
卞荊點頭道:“這是一個陣法,是用血畫得沒錯,但我沒有見過。從它的形制上看,應該是為了限制或者封印地窖底下的東西,不讓它出來活動。但如果僅僅是這樣,好像不必添加如此多的細節。”
“說不定人家這陣法流派就是這麼繁複呢?”
“不是這樣的。”卞荊肯定地搖了搖頭,“對于陣法來說,符是經絡,咒就是骨血,不是越複雜就越高明,薛先生當年隔斷無涯海嘯隻用了一個‘一’,這個陣法畫得這麼密,肯定還有别的緣故。”
“噓——别說話,下面有動靜。”
趙瀞辭突然伸手攔在二人的身前,制止了他們繼續談論。
三人霎時收聲凝神,盯着地上的血色陣法屏住了呼吸。
可片刻過去,剛才的異樣仿佛從未出現,一切平靜如常。
“是不是聽錯了……”
柳茵茵蠕動着嘴唇低聲道,可還沒等他懸着的心落下,三條細長的尖銳巨物突然破開地面,迎着三人撲了過來。
速度之快,根本看不清巨物的模樣,隻有黑影迅速籠罩下來,又快又狠,像是要将三人活活鑿穿,釘死在地面之上。
“閃開!”
趙瀞辭爆喝一聲,單手抓起柳茵茵的衣領就把他往窗外甩。柳茵茵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就已經連人帶着窗棂砸在了屋外的菜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