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前,趙瀞辭與神像的戰鬥愈發激烈。
周樟甯的負傷昏迷并沒有影響到他的攻擊節奏。趙瀞辭很清楚,以己方幾人與神像的實力對比,唯一取勝的機會,就是楊雲珂所召喚的三隻靈寶境靈獸。
自己能不能打敗神像并不重要,拖住它才是關鍵,尤其不能讓它有攻向另一側的間隙。
因此,趙瀞辭舍棄了一部分劍招的威勢,轉而追求速度的極緻。一招一式的起承流轉不再完美,靈活敏捷的變幻卻迫使神像必須專注應對。
如同飛鳥橫掠過湖面,雙翼撂起的波瀾,層層細密的劍光以無法捕捉的速度圍繞着神像閃過。細小尖銳的火花不斷亮起,兵刃碰撞間發出的清脆聲響,密集到幾乎連成一片。
少年劍修雪白的身影,從容地在雨絲般繁密的劍光中穿行,數次與巨大的刀面貼身而過,幾近身首異處,其攻勢卻沒有絲毫減弱,反而愈加猛烈,帶着一種淩冽決絕的氣勢。
如果有雲栖峰的人在場,就會發現此時的趙瀞辭,赫然有張衾音昔日的影子,尤其是那種遊走在刀鋒上依舊眉眼含笑的瘋勁,足足有八成相似。
這并不是趙瀞辭平日裡行劍的風格,與無所牽挂的張衾音不同,他還有必須完成的事情。在這件事之前,不管是什麼人或事,都不值得他拼盡一切。他習慣為自己留下退路。
但此時的情形由不得他更多思量了。
神像靈域境的修為已經超出了趙瀞辭所能把控的範圍,他隻能逼迫自己的劍招不斷向張衾音靠近,唯有那種瘋起來連自己都殺的狠勁,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出超越自身當前境界的實力。
這也是第一次,趙瀞辭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不得不說,神像的行動确實被這步步緊逼的攻勢給牽制住了,它雙手的巨刃不斷交錯揮舞,抵擋襲來的道道劍光,四顆精美堂皇的頭像輪番轉動,怒睜的眼睛迅速地捕捉着空中轉瞬即逝的雪色身影。
神像臉上精緻的鎏金彩繪,在隐約的火光中,顯得更加猙獰可怖。
似乎是厭煩了目前僵持的狀态,神像猛然一剁右腳,身軀向左微轉俯下,随即腰腹用力,帶動雙臂開始快速轉身,一高一低兩把巨刀頓時化作旋風般的重重鋒刃,眨眼間便将周圍數丈内的一切絞成了細塵。
随着神像持續不斷的旋轉,圍繞在它周圍的風刃迅速擴大蔓延,如同滾滾而來的巨大浪潮,幾乎要将天地席卷。大殿周圍頓時刮起一陣狂風,磚瓦碎石、烈焰焦土都被吸入風團,湮滅無蹤。
趙瀞辭持劍想要後撤,卻被狂風裹挾難以挪動腳步,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離旋渦越來越近。他心裡清楚,再不做出反擊,自己的下場恐怕與那些被絞碎的石塊沒有分别。
但要怎麼破局呢?
一咬牙,趙瀞辭将玄黑色的藏鴉劍高舉過頭頂,雙手緊緊握住,所有的靈力都往長劍湧去。劍身瞬間亮起一層華彩,如同天際亮起的一道曦光。
“千山第六式——翠屏堕星。”
随着玄黑長劍從空中狠狠揮下,劍光閃過,一副恢弘的巨大長卷在漆黑的天穹中展開。
那是一片綿延不見盡頭的重巒疊嶂,濃淡相間的翠色群山立于天地之間,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金黃的曜日懸于山巅,給群山鑲了一層金邊,耀眼的光華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在藏鴉劍與風刃對撞的那一刻,天穹中的曜日突然動了,它從群山之巅落下,朝着神像直直砸去,像一顆燃燒着的隕落星辰。
“砰!”
落日與旋風砸在一起,巨大的氣浪在瞬間炸開,一片煙塵彌漫,焦黑的樹林紛紛倒伏,大殿的廢墟也被沖塌大半。
趕來幫忙的卞荊和柳茵茵,見打鬥的聲勢如此浩大,不免頓了頓腳步,擡手擋住滾滾而來的風塵。
柳茵茵方才瞥見了出招的瞬間,低聲道:“如果我沒看錯……這難道是千山劍法?可這不是飛絕峰主李存的劍法嗎?怎麼周樟甯那小子一點不會,反倒被趙瀞辭學會了。”
卞荊回想了一下,說:“千山劍意破開封印的那天,趙瀞辭也看見了。”
“你指的是,李存給周樟甯施展劍法那一天?趙瀞辭在邊上看……然後他看了一遍就學會了?這怎麼可能,開什麼玩笑。”
那天的事情,柳茵茵印象很深,有很多人都在場,當時他與趙瀞辭并不熟悉,隻記得雲栖峰主海棠萬裡身邊帶着一個小孩,長相極其漂亮。
可就算趙瀞辭在場,哪有看一遍就能學會的劍法?
雖說眼下的一招并不完美,使用的劍意更是有形無神,但那好歹也是千山劍法,豈是一般劍修學得會的?
可如果不是這樣,趙瀞辭又是從哪裡學的呢?難道李存還會親自教導?
這更是無稽之談,李存的身體狀況,别人不知道,作為松瀑峰弟子的柳茵茵可再清楚不過了。這位昔年與張衾音齊名的劍主,如今隻剩下一具虛弱的軀殼,教授一個周樟甯尚且力不從心,何況是另有師承的趙瀞辭?
倘若真像卞荊所說,看過一眼便能施展,那這樣的習劍天賦未免太過恐怖。劍道的天賦與修為境界還不太一樣,勤學苦練或許能彌補後者,但前者往往是生下來就決定了的,有就是有,沒有的話說破天也無用。根本沒地方講理。
“糟了。”
卞荊眼尖,漫天的煙塵尚未散去,他隐約瞥見趙瀞辭的身影有一絲不自然的晃動,就知道他靈力消耗巨大,恐怕要有危險,連忙招呼柳茵茵上前。
二人快步趕到,護持在趙瀞辭的身側,一齊警惕地盯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