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可大可小,沒有特殊目的自然最好,但如果将人手隐匿在塵世是為了避開靈居界的耳目,防止被其他勢力所察覺,那這件事背後所隐藏的東西就不是趙瀞辭一個小小的靈寶境修士能想象的了。
該不該對謝燮全盤托出呢?
他能不能信任?
相比其他聖地,渡落山是一個極其松散的宗門,五峰弟子各有來曆,明面上與世家少有瓜葛,但誰也不知道這消息會不會傳着傳着就到了祁家的耳朵裡。
就比如柳茵茵,他出身不顯,但柳家作為西南小有聲名的修真家族,平日裡與祁、謝兩家少不了來往。
等等,謝家?
謝燮也姓謝,他與謝家有沒有關聯?
趙瀞辭眼皮一跳,說實話,這一刻在他的心裡,除了雲栖峰的人,誰都有三分可疑。
心中思緒萬千,話語在嘴邊斟酌半天也沒有吐露。可坐在旁邊的周樟甯才不管這些,他見沒人說話,就搶先開口。
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知道的事都抖了出來。
周樟甯從幾人從天而落說起,到追着祁相之的線索進入地窖,最後在雲岩寺和兇惡的泥塑神像大戰三百回合,事無巨細樁樁件件都告訴了謝燮與梅子田。
他甚至連意外撞毀小孩雪人的事都說了,描述之細緻,感情之充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犯了什麼大罪在這裡反思罪行。
謝燮一開始聽得仔細,到後面臉色越來越硬,幾次想要打斷讓他挑重點說,都沒有找到出聲的時機。加上梅子田格外捧場,全程都一副期待且專注的樣子,周樟甯更來勁了,廢話是一籮筐一籮筐往外搬。
不過是幾天的見聞,三兩句話就能結束的事,幾個人卻硬是聽了半個時辰。
卞荊照例當自己不存在,一聲不吭地坐着,但他看看滔滔不絕的周樟甯,又瞧了瞧低頭沉思的趙瀞辭,覺得這兩個人跟平時都有點不太一樣。
“噢,所以你最後暈過去了。”梅子田總結道。
“嗯嗯。”
“你也不知道後面的事。”
“嗯嗯。”
梅子田看周樟甯一副已經全部交代完畢,不準備再說話的模樣,無奈地笑笑。
他摸摸下巴,與身側的謝燮對視一眼,确認彼此心中的想法是一緻的。
那就是面前這三個小子對自己并不信任,換句話說,他們出于某種顧慮,對幻境中發生的事有所保留,不願透露。
趙瀞辭的态度是閉口不言。說到底,他與梅謝二人沒什麼交情,出于同門之誼叫一聲師兄,已經給足了尊敬。而周樟甯的應對就是,他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了,包括最可疑的祁相之,但他所有關于祁相之的信息說白了都是傳言與猜測,沒有半點實據。
況且,周樟甯知道的事,本來就比其他幾人少得多。
至于卞荊,壓根沒人問他。
一個靈光境修士,能活着回來就不錯了,還能指望他什麼?怕不是早早躲在了哪個角落,這才撿回一條命。
趙瀞辭倒是知道事情的關鍵在卞荊身上,他是最後一個保持清醒的人。但眼下畫舫人太多了,不好細問,趙瀞辭也不願意讓謝燮把注意力放到卞荊身上。
天知道卞荊能說出什麼話來。這就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的路子有時候都不知道往哪個方向歪。
一切還是等回山再說吧,不要節外生枝。
其實,如果柳茵茵能清醒過來,以他的溝通習慣,場面或許不會這麼生硬。原本能夠作為橋梁的太衡峰子弟楊雲珂,此時又神魂受損,五感封閉。
于是,隻剩下面前三個要麼不會說話,要麼隻說廢話的愣子。
謝燮的眼神在三人身上徘徊了一陣,冷笑一聲,直接摔門走了。
見此情形,梅子田暗自歎了口氣。
不過,他倒不生氣,雖說這幾個小子對同門師兄弟都不信任,實在是不像話,但反過來講,他們的情況确實與一般的渡落山弟子不同。一個剛入山沒多久就閉關了數年,另外兩個壓根就沒上山,一直蹲在山下的橫靈鎮。要他們交付完全的信任,并沒有那麼容易。
換個角度想,這也證明了他們在幻境中得知的事情非同尋常且關系重大,迫使他們必須謹慎對待,即便面對的是同門師兄。
這樣的話,他們的應對或許是當下最合适的,也說不準。
先回山,等禀告了師尊之後再看。梅子田在心裡做了決斷,笑着與趙瀞辭幾人告别,也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