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來的是你?”海棠萬裡皺眉問道。
按理來說,李存隕落,其餘四峰之主就要共同主持飛絕峰主的繼任儀式,馮予惜作為松瀑峰主,沒有前往飛絕峰也就罷了,怎麼連面都不露,派個徒弟來算什麼意思?
關上月見狀沒有出聲,她将駱花石上下打量一番,就“啪”一聲打開手中的折扇,站在一邊慢慢地搖。
反倒是杜日南猜到了幾分,開口道:“馮丫頭這些年,在李存身上耗費的心思不知有多少,他們之間不止有同門之誼,更有醫者與病患之間的牽絆。如今李存病重身隕不可挽回,她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也是正常的。想來,那新任的飛絕峰主,也不會在意她此刻的缺席。”
“的确如您所說。”駱花石又行一禮,向對方投去感激的目光。
聽了這一番話,海棠萬裡長歎口氣。杜日南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左右駱花石多年來實際掌管着松瀑峰,與峰主之位也就是差個名頭,何況他心思細膩,做事穩妥,比起此刻心緒不定的馮予惜,更适合當下的場合。
算了,就這樣吧。
“他們人到哪兒了?”杜日南問道。
關上月合上折扇,一指前方:“喏,來了。”
距離此地不遠的池塘上方,有一艘裝飾精美的畫舫自雲端緩緩落下,停靠在岸邊。随即,一個個衣着各異的修士從船艙裡陸續出來,正是先前去往塵世梁國錫川縣的各峰弟子們。
他們明顯比下山之前要放松不少,相互之間也熟悉了起來,圍攏在一起說笑。但很快,有人敏銳地察覺到衡靈鎮周圍的氛圍不對勁,恰逢有鐘聲從遙遠的太衡峰頂傳來。恢弘沉悶的鐘聲在天地之間飄蕩,久久不散,岸邊談笑的聲音很快消失,衆人紛紛望向了關上月一行人的方向。
“他們不知道?”關上月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她倒沒覺得不妥,隻是瞧着僅僅隔着一口小池塘,自己這邊一片素服,氣氛哀愁,對岸那些年輕的修士卻如同初升的旭日,絢爛耀眼毫無憂愁,便突然意識到歲月的無情之處。
仿佛身處兩個世界,卻意外的令人心生羨慕。
海棠萬裡點頭應道:“嗯,李存囑咐的。他說一切是命數所定,沒必要大聲嚷嚷,讓在外的弟子都心神不甯。”
此時,池塘對面的人群中,梅子田首先認出了站在石牌坊底下的幾人,他面色一變,聯想那敲響的鐘聲,便猜到發生了什麼,于是帶着周樟甯率先走了過來。
至于其他弟子,除了無處可去的卞荊,都被各峰年長的師兄師姐徑直帶走,返回山中。當然,也有人心中按捺不下好奇,想要跟着梅子田過來看看,但受迫于謝燮陰冷的眼神,隻能縮起脖子繞行離開。
梅子田将周樟甯帶到關上月一行人的面前,他看見海棠萬裡雙手捧着的玉盒,心中的猜測已然坐實,沉重的情緒一陣翻湧,竟說不出話來。
杜日南沖他無奈地擺了擺手,梅子田心知接下來的事不是自己能參與的,便行了一禮,獨自離去。
被留下的周樟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面前的四人,除了太衡峰主杜日南從未見過,其餘三人的身份他心知肚明。一個是趙瀞辭的師尊,雲栖峰主海棠萬裡。一個是曾經見過一面的松瀑峰大弟子駱花石。還有就是接引他入山的關上月,她是陵隅峰主。
皆是渡落山舉足輕重的人物。
周樟甯快速地眨了眨眼,他看着眼前幾人神情嚴肅,一身的素服,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一種難以言喻的氛圍就已經籠罩了下來。
他的眼神落在了海棠萬裡手中的玉盒上。
那是一個雕刻非常精美的白玉盒,滿是镂空的花瓣紋樣,似乎是渡落仙樹的樹枝。
周樟甯突然覺得眼睛很酸,酸到都睜不開眼。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沒人回答他的話。
海棠萬裡将玉盒懸在身前,随即一攏衣袖,低頭,躬身,鄭重地向周樟甯行了一禮。
與此同時,其他三人也是一樣的動作。
這一刻,在太衡山腳的衡靈鎮口,石牌坊底下,四位位高權重的峰主,對着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修士,齊齊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