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到了渡落山。有人跟我說,能成為修士的,都是一生下來就有靈脈和神魂,是有天賦的人。本以為當一名修士,就是我該做的事,可是現在看來,我也并不合适。我修行起來比别人慢得多。葉先生你說的那個人,一定很早就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了吧。”
白埜看着窗外,在書齋的屋檐之外,能看見一片清澈的穹頂,晴朗到沒有一絲流雲。
他聽見卞荊絮絮叨叨的話語,最終搖了搖頭。
“不。那個人的确一生下來,就有必須要做的事,但那并不是他想做的。”
“那他想做什麼?”
“他什麼都不想做,他隻想過你這樣的日子。住在一片被山林環繞的地方,閑暇時可以種花釣魚,夏日暑氣重的時候,就找一片樹蔭睡覺。世人都覺得他修行的禀賦萬中無一,可他最厲害的是釣魚。”
“釣魚?”卞荊疑惑地問道。
“他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曾經跑到塵世,跟一個八旬的老者比試江釣。那個老人幾乎釣了一輩子的魚,技藝之高超,當地人幾乎把他當成半個神仙來敬仰。”
“然後呢,他赢了嗎?”
“赢了。不僅赢了,還受贈了一杆的釣竿,可惜他有個師弟調皮,釣竿沒幾次就被玩折了。”白埜頓了頓,繼續道,“你心中煩悶的事,從外恐怕尋不到答案。你跟任何人訴說,也都是一樣的結果。多學多看,以待來日吧。”
白埜說的道理,卞荊其實也懂。畢竟他不在渡落山修煉,還能去哪裡呢?
可是這一句多學多看,難道葉先生也希望自己下山去曆練?卞荊心中暗自揣測。如果關上月這個便宜師尊沒騙自己,那麼學好術法下山走一趟,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葉先生。我決定獨自下山看看。”卞荊拍拍屁股從地上站起來,嚴肅地說道,将關上月的意思複述了一遍。
“哦?什麼時候去?”
“學會了這個召雨術就去。”卞荊拿出了一個小冊子,信誓旦旦道。
白埜瞥了一眼,又移開了目光。這哪裡是什麼召雨術,這是溝通天地靈氣的一種法門,召喚風雨不過是它最微不足道的一種作用。而這法門的特殊之處在于,它不是給普通修士修習的,而是天生靈種與生俱來的、用以驅使天地靈氣的術法。
那本小冊子上寫的靈文,之所以格外潦草、難以辨認,是因為書寫它的,不是修士,而是一位天生靈種。這位靈種并不認為冊子有任何用處,畢竟這種法門不會的人永遠學不懂,能懂的生靈又不必學。
比起術法,它更像是一種随手的記錄,用來打發漫長而枯燥的歲月。
說起來,讓卞荊上陵隅峰,是白埜思慮許久之後才做的決定。因為關上月的身份很特殊,修為境界也足夠高,她能夠看透卞荊身上的一切,知曉他日後必然背負的命運,可以說是作為師父最好的人選。
可白埜沒想到,關上月不僅沒把卞荊帶上陵隅峰,還給了他這樣一門術法。不能說不合适,隻能說,她把白埜交給她做的事,又一把甩了回來。
教小孩?你自己教吧,我沒興趣。
看着卞荊手中陳舊的書冊,白埜幾乎能想到關上月會說些什麼。不過他并不在意,更不會因為關上月違逆他的意思而感到氣惱。畢竟,在整座渡落山上,幾乎人人都受到了來自白埜的饋贈或庇護,唯獨關上月,白埜對她有所虧欠。
不過這些,此時都不重要。
“什麼時候能學會?”白埜淡淡地問。
卞荊一噎,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很快!我很快就能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