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四周石壁上的符文光芒愈加強盛,來自地下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斷斷續續,聽不分明。
“我走了。”關上月像是什麼都沒聽見,收手之後随口招呼一句,就離開了陵隅峰,往衡靈鎮而去。
……
最後一縷落晖消散在山巅的時候,關上月披着昏暗的天色來到了衡靈書肆。
她支着下巴,仔細端詳籠罩住書肆的吉光陣,決定還是不要強行闖入了。
倒不是破不了陣法,就是有點費勁。
她四下裡轉轉,在路邊撿起一塊石子,放手裡掂了幾下,随即甩手一抛。石子在空中劃過一道高高的曲線,很快落入書肆的後院。
此時卞荊正在院子裡泡腳。幾個時辰前,他被雨水從頭到尾都澆透了,雖然很快換了衣裳,但按照阿娘自小的道理,他還是燒了一木桶的熱水用來泡腳驅寒。
他完全沒去想,自己一個靈竅境修士還有什麼寒可驅的。區區一場雨,能讓他受寒才是怪事。
就在卞荊一邊泡腳,一邊望着院裡的樹發呆的時候,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子從天而降,恰好落在他泡腳的木桶裡,往他的臉上濺了一束不大不小的水花。
卞荊:“……啊呸呸呸呸呸。”
誰啊,怎麼亂丢石頭!
“汪!汪!”一直趴在卞荊腿邊的小白狗嘬嘬似乎是聞到了熟悉的氣息,開始沖大門口搖尾巴。
“師尊?”卞荊回神,也察覺到門外的氣息。
【出來。】一道簡潔的傳音飛來。
聞言,卞荊也顧不上擦腳,直接光着濕漉漉的腳丫子,就這麼往大門走去。等他看見關上月背着手站在街面上,多多少少猜到了她的來意。
“我還想着,明日再……”卞荊撓了撓頭發。師尊居然來得這麼快,誰告訴她的?難道是薛先生?可他不是不信嗎?
“做的不錯。”關上月不吝贊賞。以少年的資質,短時間内學會那個術法并不奇怪。但這個短時間,她最少也是以半年來估量,沒想到,卞荊卻在短短十數日就學會了。
這事,多多少少有些駭人聽聞了。
“嘿嘿,那是師尊教的……”卞荊說了一半就噎住了。他習慣性地想說一句師尊教的好,但一回想自己這便宜師尊除了一本冊子啥也沒教,不免有些尴尬。
“準備什麼時候下山?”一點寒暄都沒有,關上月直接問道。
“呃……我……”卞荊覺得地面有點硌腳,好像踩到小石子了。
這麼突然地問,感覺很難回答啊。
“兩個選擇,一,跟我上陵隅峰,半年之内不準離開。二,三天之内下山去。”面色蒼白的關上月,在昏暗的天色中如同遊走的幽魂,眼神直直地看向卞荊,沒有絲毫玩笑的意味。
“怎麼這麼急……”卞荊不禁一陣茫然。而且,之前不是說好了,下山遊曆一番再上山嗎?
仿佛知道少年心中的想法,關上月哀歎一聲:“唉,形勢變換太快,我也沒辦法。你湊活着選吧,反正留在這養雞是不可能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養雞……”
“别打岔,快選。”關上月用折扇敲了一下少年的腦袋,速度快到他無法反應。
“那我下山。”卞荊捂頭道。
“行,你回去吧,盡快收拾,明日我還有東西要給你。”關上月說完,化作一縷流光直入雲霄。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卞荊在茫然之餘,又覺得隐約有哪裡不對勁,可他說不上來。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渡落山的東北方,有無數入雲的仙車正徐徐駛來,聲勢浩大,幾乎遮天蔽日。
而那一輛輛樣式華貴的仙車,幔帳上繡滿了東宮家的紋飾——兩朵相互交錯、燃着燭火的白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