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二人就走到了酬天樓臨街的鋪面之前。
站在門口向上望,能見青黑色的飛檐層層堆疊,雕刻着精美紋樣的滴水瓦一排排整齊地交錯。
“别看了,我們進去。”董朝雨見少年的腳步停頓,回過頭招呼他往前走。她明顯不是第一次來,加上心中迫切,便沒什麼心思陪卞荊東張西望。
二人一進門,便看見一片寬闊的廳堂。與尋常店鋪不同,酬天樓的一層沒有任何貨架與櫃台,除了正中央通往二層的木樓梯,就是挂滿了玉牌的四面牆壁。不少衣着各異的修士在牆壁前來回踱步,仰頭去看玉牌上的信息,也有人徑直往樓梯走去,看樣子要直奔二樓。
“那些玉牌是……”卞荊瞧什麼都新鮮,他想湊近仔細看看,但見董朝雨腳步不停地往二樓走去,便開口詢問。
董朝雨語速飛快道:“酬天樓的一層,是各類物品的價格布告,所有能夠直接用靈石購買的物品,都會在玉牌上标注出來,有人看中了就可以去二樓交易。“
“定價簿嘛,這個我知道。”卞荊點頭。這很好理解,把物品價格直接挂出來,省得客人找夥計詢問,同時也表明這裡不接受還價,免開尊口。
“沒你想的那麼簡單。玉牌上寫的不僅是物品出售的價格,還有回收的價格。如果有人想要出手某樣東西,同樣可以對照玉牌上二樓。簡單來說,不止是買東西的修士會來這裡,賣東西的同樣會來,甚至有一批境界低微且毫無根基的修士,就靠着給酬天樓供給各種低階的靈材、丹藥過活。”
卞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他還是不理解:“貨品一進一出,酬天樓便能賺取其中的差價。但他們毫無顧忌地公開收購價格,難道就不怕被其他店鋪搶了生意?”
隻要其他鋪子略微擡高收購的價格,便不會再有人把東西賣給酬天樓了。
董朝雨聞言,感慨地拍了拍卞荊的肩膀:“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人家不靠這個賺取靈石。一樓的貨品大多數隻是尋常的物件,回收價與出售價大體持平,甚至會更低,主要是為了引客……”
還不等她說完,卞荊就驚訝地出聲:“賣出去比收進來的價格還低?那不是賠本了嗎?就算這裡的東家财大氣粗,也不至于滿大街地扔靈石吧?要是有人故意從酬天樓買了東西再轉手賣回來,豈不是能……”
“好了少爺,你能想到的人家想不到嗎?少操點心吧,提防這種手段的法子人家有的是。況且,要是數額不大,我猜酬天樓都懶得管,畢竟背後站着謝家,一兩塊靈石的事情追查起來都嫌費勁。原本就是賠本買熱鬧的事,他們想要的不過是将雙湖城中的零散交易集中到自己這裡,為此不惜源源不斷地投入大量靈石。”
“然後呢?”
“然後就是,靈居界任何一個人,隻要想買賣東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酬天樓。你懂其中的分量嗎?”
二人在閑聊間,逐漸走到了二層。
這裡有一條“回”字形的走道,走道兩側都是隔開的小櫃台,酬天樓的夥計就坐在高高的櫃台後面,一對一地與來往的客人接洽。放眼一看,至少有數十人,但說話聲音都很小,聽上去窸窸窣窣的。
卞荊以為自己到地方了,擡腿就往前走,不料被董朝雨一把揪住衣領給拽了回來。
“你往哪兒走?我們還得繼續往上。”
“你不是來買東西的嗎?”卞荊也懵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跟着往三樓走去。
“準确地說,我是來買靈獸的。之前沒提嗎?”董朝雨一愣,見卞荊點頭,繼續說,“要想順利進入禦門參加禦獸大典有兩種方式,一是受禦門所邀的宗門弟子,這個我們就别想了,我沒有師承,而渡落山也不在此列。另一種,則是要達到禦門設定的标準,比如此次參與大典的禦獸師,必須馴服一匹靈竅境以上的金環駒。這種靈獸不算少見,但大典在即,我們沒時間親自搜尋,隻能找酬天樓買現成的。”
“金環駒在二樓沒有嗎?我剛剛看見有人在交易蹑影兔。金環駒不見得就比蹑影兔更稀罕吧?”
董朝雨無奈地笑笑:“原本在二樓就能買到,但它成了禦獸大典的門檻,事情就不一樣了。數月以來,金環駒的價格水漲船高,到了現在,已經不是光憑靈石就能換到的了。還有,我們前往禦門所要搭乘的飛舟,也得靠酬天樓來安排。”
說着,他們走到了三層。
與樓下的喧嚣不同,這裡明顯安靜許多,低眉順目的夥計在樓梯口守着,見有人來,便伸手将二人引向了一間靠窗的屋子。屋内陳設簡單,除了桌椅便隻有一盞燈籠,透過敞開的窗戶,能看見城中熱鬧的夜景。
一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子正坐在窗邊,對着燈火讀書。他見夥計領了人進來,就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書本,對着卞荊二人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從容道:“二位請坐。”
說實話,以卞荊二人當下的穿着打扮,不說寒酸,也像極了第一次進城的鄉野散修,一看就不是什麼大顧客。但這位酬天樓的掌櫃不僅沒有露出任何鄙夷或者輕視的神情,反而舉止有禮,恭敬有加。
董朝雨見夥計關門離開,當即坐到了掌櫃的對面,笑意盈盈地說道:“掌櫃怎麼稱呼?”
“我姓顧。”
“哦,顧掌櫃。我上回在酬天樓,遇到一個掌櫃姓關,另一個姓顧。關顧,光顧,你們酬天樓的掌櫃不會隻有這兩個姓吧?”
“客人您說笑了。”掌櫃笑容不變,但心中已經明白眼前的人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三樓的掌櫃大多會說自己姓顧,而姓關,那是四樓的掌櫃。
酬天樓的四層,不是什麼人都能上去的。這位客人特意說這話,是在暗示自己不要耍手段。
董朝雨擺手道:“沒工夫閑聊,我就直說了。我要兩匹金環駒,以及三日之内能到達禦門的飛舟。”
掌櫃聞言,看了董朝雨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邊沉默不語的卞荊,笑道:“二位是要去禦獸大典吧,這幾個月問詢金環駒的客人極多,但等到此刻還沒出發前往禦門,您二位的時間可有點緊啊。”
“這不用你說。”董朝雨此時語氣變得急躁起來,催促道,“開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