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朝雨蓦然回首,果然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黑發少年從不遠處的林子裡走了過來。他的腳步有些僵硬,眼神迷茫,顯得失魂落魄。
“卞荊,你、你沒事吧?”董朝雨急忙跑了過去,見對方渾身浴血,緊張地問道。
少年聞言,擡頭認真地看了一眼董朝雨,搖了搖頭。
“那個大胡子呢?他跑了?”
“他被我打暈了,就在那邊的林子裡。”卞荊指了指自己走來的方向,補充道,“現在還沒死,不過可能快了。你呢,有受傷嗎?”
見卞荊一身狼狽還反問自己,董朝雨啼笑皆非:“他們幾個加起來也吃不住幾招,早就被我收拾了。你還是關心關心自己吧。你……你是怎麼把他打暈的?難道用了什麼特别的秘術?”
按照吊眼修士的說法,赤鍊破魂術兇險異常,面對靈台境之下的修士從未失手過,卞荊是怎麼破解的?
“……算是吧。”卞荊點點頭,也有點遲疑。他直覺董朝雨是個可以信任的人,于是簡單幾句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你……”董朝雨一臉的不可置信。
“先把他們幾個打發走吧。林子裡還藏着一個人,記得嗎?”卞荊雖然有些魂不守舍,但他依舊警惕地感知着周圍,發現一開始沒現身的那個人,依舊還躲藏在原地,沒有半點挪動的意思。
看來确實不是一撥人。
董朝雨動作很快,她先是往吊眼修士幾人身上踹了幾腳,然後一邊恐吓一邊解綁,将他們遠遠驅離。幾人慌不擇路地四散奔逃,也不知道會不會去救那個大胡子。
“接下來怎麼辦,要把他找出來嗎?”董朝雨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若無其事地問道。她此刻的感受很複雜,因為在她的感知裡,附近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隐在暗處的人,卞荊卻說得十分肯定。
“既然他沒有現身的打算,我們就當不知道吧。我後來想了想,覺得他是酬天樓的人,我們午間還要乘坐飛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酬天樓?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覺着,我們剛從酬天樓裡出來的時候,他就跟在後面了。一開始,街面上的人很多,進出城門的人更多,我沒有發現異常。可是,等我們到了城外的林子裡,他還一直往這邊走,這就很明顯了。”
“但他跟着我們幹什麼?難道是……”董朝雨心中一沉,以為是自己的身份被人識破了。
卞荊眉眼耷拉着,看上去很疲憊,但他依舊摸了摸下巴,思索着回應道:“我猜還是為了那張符紙,要麼就是為了打探我們的來曆。”
“酬天樓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他們的規矩就是财貨進出,不問來曆也不問去處,不該是這種做派,這跟剛才那幫人有什麼區别?萬一被人發現了,簡直是把謝家千百年的臉面放在地上踩。”董朝雨面色發白地反駁道。
一想到被族人發現蹤迹,她就想要立即離開,但前往禦門隻能乘坐午時的飛舟,她必須留在雙湖城。該怎麼辦呢?
卞荊撇了一眼明顯神色有異的董朝雨,淡淡道:“凡事都有例外。”
“例外,你那張符紙究竟是什麼來曆,當得起這個例外?”董朝雨語速飛快地反駁道,她心中焦慮,便開始口不擇言,“抱歉,我不該問這些。我是怕……”
“你怕被家裡人找到?放心吧,真要是追你的,早該出手了。”卞荊說着,摳了摳頭皮上凝結的血痂,心想,薛先生這是有多少事沒告訴自己啊,那符紙背後應該還隐藏着秘密。還有,自己下回不能随意顯露底細不明的物件了,酬天樓還好說,畢竟底蘊深厚做不出什麼下作的事,可要是被不懷好意的人盯上,半路殺人奪寶,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這回從絡腮胡修士手下逃脫,純粹是運氣好,再有下次可真不好說。
“那就不管他?”董朝雨憂心忡忡地問,她還是不能放心。
“隻能這樣了,前往禦門的飛舟還要仰賴酬天樓,沒必要立即撕破臉,他願意跟着就跟着吧,要是有别的動作,我們再應對不遲。”卞荊低聲說着,轉身走向了金環駒。
他把金環駒重新放回了安置靈獸的靈器中,決定之後再找機會收服,此時還是返回城中更加安全,也省得吊眼修士那一幫人糾集人手,再來找自己的麻煩。
卞荊與董朝雨二人慢慢往城中走去,同時分神留心身後的情形。
日出時分,湖邊的樹林一片靜谧,隻有零星的清脆鳥鳴。朦胧的日光透過枝葉成束地灑落地面,将林中小道襯托得十分夢幻。
但他們二人脊背繃得筆直,就算脫離了險境,心裡依舊緊張,沒有半點看景的心思。
“你方才說,自己被迫進入内景,到底是怎麼回事?”董朝雨裝作閑聊的樣子,問道。
“……當時被赤鍊破魂術所困,眼見就要喪命,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陣白光,再一眨眼,我已身處在一片倒懸的天地之間無法動彈,也就是神魂被困在了内景之中。大約過了十數息,才恢複對身軀的掌控,再睜眼一看,面前已是一片血腥。”卞荊仔細回憶,但能說出來的細節依舊有限。
“你的意思是,你無知無覺地擊敗了那個大胡子?中間的事情一點也不記得?”董朝雨疑惑地問,但說着說着,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神情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