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敢呢。”一聲輕笑從為首的仙車裡傳出,清越之中隐隐帶着柔媚,竟無法辨别男女,“想必您就是薛牧山前輩吧,當年您以一己之力截斷無涯海嘯,至今都無人能效仿,實在令人景仰。”
随着話音落下,周圍的樂曲漸漸隐去。
“别,可别。”薛牧山直接擺手,懶得寒暄,“少宗主的一聲前輩,我當不起。”
說話間,一個身着白衣,手持孔雀羽扇的人掀開幔帳,從仙車上走了出來。看身形與樣貌,這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可他羽扇半掩面,手提衣擺緩步下車的樣子,又像極了一個養在深閨的少女。
來人是藥宗的少宗主,複姓東宮,單名烨,乃是東宮家如今第三号實權人物,地位僅次于少主。他常年居于藥宗,此次前來渡落山,比當年元戟到訪聲勢更大,顯然沒有任何要隐瞞行迹的意思,一路仙樂不斷,更是将東宮家此行昭告天下。
東宮烨從空中緩緩落下,慢步到薛牧山身前一丈的位置,不動了。他溫柔地笑了笑,嬌俏的眉眼間帶着一分妖冶,輕聲道:“薛前輩,不準備請我進去坐坐嗎?”
“你們人太多,桌子太小,恐怕坐不下。”薛牧山換了隻腳繼續翹着,依舊沒有半分起身迎客的意思。
他坐在石牌坊底下,與其說是阻攔,不如說是壓陣。渡落山的第一重護山陣法,陣眼所在就是衡靈鎮的石牌坊,這裡也是唯一可供人進出的地方。
薛牧山不讓路,東宮烨想要進入渡落山那便隻能強攻,而一旦動手,便絕不可能善了。
說起渡落山的護山陣法,這也是令整個靈居界的大小宗門都極為敬畏的一處地方。究竟是怎樣規模宏大的布置,才能将偌大的一條渡落山脈完全籠罩其中,幾乎将外界完全阻隔?
布置這樣的一重陣法,勢必要消耗海量的靈材,可靈材有數,日常維持陣法所需要的靈石卻無法計數。範圍如此廣大的陣法,每日消耗的靈石恐怕就足夠普通宗門一年所需,而渡落山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所消耗的靈石根本無法估量。
别說這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宗門,即便掌握天下靈脈的謝家,恐怕也無法支撐如此龐大的消耗。渡落山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它跟外界幾乎斷絕往來,哪裡來的這麼多靈石?更過分的是,這樣的陣法,它設了不止一重!
這個疑問,薛牧山也無法回答,即便多年來,他一直負責檢視護山陣法,卻無法得知它是何人所設,維持陣法的靈氣又從何處而來。
有些秘密,在外人看來奇詭無比,在渡落山弟子的眼中,同樣無法解釋。他們離得更近,因此更能明白渡落山的可怖。
“前輩怕是誤會了。”東宮烨回頭往了一眼,捂嘴輕笑,眉眼彎彎,“我等此番前來并無惡意,這帶的都是些侍從、儀仗,他們在此等候,絕不會擅闖聖地。何況,不速之客亦是客呀,薛前輩,烈日當頭,難道我們就……在這談?”
說着,東宮烨指了指腳下滿是塵土的泥路,笑容中帶着一絲勉強。他才站了一會兒,地上的塵土就已經沾上了他鑲嵌珍珠的衣袍,鞋頭也是灰撲撲的。他站在鄉野之間,就如同落在泥潭裡的一塊雪白絹帕,格格不入。
“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渡落山與東宮家并無來往。”薛牧山冷哼一聲道。他是第一次見東宮烨,二人并無仇怨,但他很看不上對方那種不男不女、矯揉造作的神态。
明明是個氣質雍容,樣貌俊朗的年輕人,卻偏偏塗着檀色的唇脂,看得人渾身難受。
“您這話可不對,渡落山弟子中既然有我東宮家的子弟,那便不能說是毫無瓜葛。”東宮烨依舊笑盈盈的,但眼神已經漸漸冷了下來。他出身東宮家,又貴為藥宗的少宗主,還從未被人如此攔在門外過。
也就是顧忌渡落山的地位,否則,以東宮烨的性格,早就強闖進去了。
“東宮?我可不記得渡落山有哪個人姓這玩意的。”薛牧山摳了摳耳朵,語氣嘲諷。
東宮烨嘴角下撇,強壓心中的怒氣,開口道:“裝傻可就沒意思了。高晴之子難道不在山中?”
“你說誰?東宮高晴啊?她不是死了麼?這事還是你們東宮家自己說的。十數年過去,如今跑到渡落山來找人,算幾個意思?”薛牧山神情詫異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