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朝雨噗嗤一聲笑了,差點沒站穩:“急?我有什麼可急的,你别急才對吧,哈哈。”
閑聊中,飛舟逐漸靠近了禦靈城,此時向下望,便能看見整座城池的全貌。
這是一座幾乎完全以巨石修砌而成的城郭,占地極廣,城牆高不可攀,毛氈制成的暗紅旌旗從高處垂落,随風而動。街道中央每隔一段距離便設有一座石制的篝火盆,即使是大白天也燃燒着熊熊烈焰。
一條十數丈寬的河流自北向南橫穿過整座禦靈城,水流清澈而平緩,如同一條巨大的晶瑩絲帶,串聯着水面之上大大小小的數十座橋梁。人們在橋梁上行走,一眼望去,人頭攢動,熱鬧非常。
飛舟很快在一處高台落下,卞荊與董朝雨二人混在人群之中,慢慢往城中走去。
禦靈城不愧是禦門所在之地,城中的靈獸居然比人還多。
它們有的身軀厚實,四肢健碩,馱着一兩層樓高的貨物沉悶地走在街面上,有的則體型靈巧,毛色絢麗,被來往的行人抱在懷裡。看樣子,靈獸不僅能輔助戰鬥,還有充作勞力的,甚至有專門養着逗樂解悶的。
以卞荊淺薄的見識,此刻根本不知道往哪裡看才好,目不暇接已經不足以形容。他一邊跟着董朝雨往前走,一邊盯着來往的靈獸瞧,好幾次差點跟别人迎面撞上。
“這就是禦靈城的外城,凡是脖子上綁着絲帶的靈獸,都是未曾被收服,可供買賣的。你如果看見喜歡的,大可以去問價,但不要随意入手。禦獸大典期間的靈獸買賣,水比平日裡還要深,專門找你這種不懂行的宰客。”董朝雨一手扶着帷帽,悶頭往前走,還不忘叮囑身邊的卞荊。
“我們這是去哪兒?”卞荊墊着腳四處張望。
“先找個住處,我們來的有些晚,希望能在内城附近找個落腳地。”
“内城在哪個方向?”
“跟我走。”董朝雨突然加快了步伐,向右拐過一道彎,便擡手一指,“看見那扇門了嗎?那就是通往内城的路,也是禦門所在的地方。”
卞荊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剛想說話,又把嘴給閉上了。
董朝雨所指的門,與其說是門,不如說是兩尊巨大的銅像。
銅像的造型是兩個獅面人身的修士,通體刷黑漆。他們身着披風,手持棍棒,相對而立,棍棒在半空交錯,與人身共同構成了一道氣勢非凡的巨型拱門。
獅面?黑色的獅子?
一個念頭忽然出現在卞荊的腦中,但還沒等他想清楚,肩膀突然被一股大力推搡了一下,整個人都擠得往身側挪了數步。
“讓一讓讓一讓!”
“快讓開!”
喧嚣的聲音自身後而來,不知為什麼,周圍來往的人群開始變得焦躁,紛紛湧向街道兩側,在路中央留下了一大片空地。
發生了什麼?都在擠什麼呀?
卞荊眼疾手快,直接拉住身邊的一個人就問:“這位大哥,這是怎麼了?”
“先、先讓開先讓開,等會人到了就麻煩了。”陌生修士不耐煩地擺擺手,腳步不停地往街邊走。
人到了?誰到了?
卞荊還想發問,卻聽遠處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他轉頭一看,就見兩名手持長槊的白袍修士正騎着馬往這邊疾馳,他們并肩前行,鋒銳的長槊橫在手中,竟然指向了街道兩側。
長槊通體雪白,柄長一丈有餘,被白袍人橫持在手中于鬧市疾行,無異于一把橫掃而來的鋼刀。
凡是過于靠近街道中央,來不及閃避的人群,都被這兩把長槊當場穿體而過,灑下一串血花,肢體分離。
在短暫的靜默後,尖叫聲、慘嚎聲驟然爆發,響徹街道,而那兩名身騎白馬的白袍修士卻像是沒聽見一般,甚至微微俯身,驅動馬匹加速沖刺。人們也發瘋了似的往兩邊避讓。
卞荊眼睜睜看着長槊飛速掃過一片擁擠的人群,數顆帶着驚惶神色的頭顱像是石頭一般砸在了地上,鮮血如同盛放的花朵在人群中炸開。
他愣住了。
當街殺人?殺的還是修士?這不是禦靈城嗎?什麼人敢這麼嚣張?
卞荊直愣愣地看着白袍修士越來越近,也将那兩柄血淋淋的長槊看得更清楚,上面形似火焰的華美紋路已經被鮮血浸透,還挂着熱騰騰的碎肉。
一時間,身邊的人群都在盡可能地往邊上避讓,卞荊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眼見白馬即将在面前疾馳而過,他忍不住想要出手,卻最終沒有動。
長槊幾乎擦着卞荊的鼻梁掠過,那一瞬間,他擡眼望向馬背上的白袍修士,赫然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眼睛。
那雙眼睛看向卞荊,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