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命啦?東宮家的人你也敢攔?”
卞荊身邊的一位陌生修士眼見白袍人騎馬遠去,這才驚恐地出聲說道。剛剛就是他在後面死死攥着卞荊的衣袖,才沒讓他繼續往前走。
“多虧了我眼尖,我剛剛瞧你那樣子就知道你想上去阻攔。小子,外地來的吧,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人?随随便便就敢上前啊?”
陌生修士翻來覆去地說道,他懷裡還抱了隻形似錦雞的靈獸,隻不過生了三個頭,看起來怪模怪樣的。
“你剛剛不是說了,東宮家的嘛,我聽見了。”卞荊的眼睛仍然盯着白袍人遠去的方向,随口回道。他見白袍人二騎并行,一路暢通無阻,連内城入口處的守衛都略顯慌張地讓路,完全不敢攔截盤問,不由得有些發怔。
“你知道啊?你知道還盯着看,别看了。小心有人找你麻煩。”
“找麻煩?他們不都走了嗎?”
陌生修士聞言,像是看什麼稀罕物件一般,将卞荊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這才開口:“我看你穿得挺體面,怎麼什麼都不懂啊?剛剛那兩位隻是清街開道的騎将,東宮家真正的車馬,還在後頭呢。”
“開道?你是說,後面還有人?”卞荊輕聲問。
卞荊聞着從遠處隐約傳來的血腥味,喉嚨一陣發緊,覺得眼前所見的一切都太過荒謬。
後面有車馬要路過,需要前面的行人讓路,于是派了兩名修士在街頭縱馬狂奔,甚至橫持長槊随意砍殺,這種事……就沒人覺得不對嗎?為什麼每一個人,看起來都像是已經習以為常?
“是啊,就是開道。不行,我得走了,你……你最好也别留在這,想看也避遠些。”陌生修士急匆匆地扔下一句話,抱着他那三頭錦雞很快沒了人影。
其實不止是他,周圍幾乎所有人都步履匆匆地從小路離開了,像是要遠遠避開這條通往内城的主路。一時間,原本熱鬧的街面變得十分冷清,除了不遠處幾具血肉模糊的屍首,再也看不見人影。
隻有路面中間的一排篝火,依舊在熊熊燃燒,黑煙袅袅。
“我倒要看看,來的究竟是什麼人。”卞荊呢喃着說了一句,擡頭看向街對面的樓閣。
那是一座四層高的酒樓,白牆紅瓦,十分醒目。
卞荊快步走到牆邊,腳下一蹬,雙臂攀上闌幹,幾步就躍上了四樓。他扒着木闌幹翻進廊道,一擡頭,卻看見幾個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們手裡拿着長刀,已經半出鞘了,寒光爍爍。
“那個……”卞荊舔了舔嘴唇,想要說話。
“行了,都讓開。一個靈竅境,防備得跟什麼似的。”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斥退了這幾個侍從模樣的修士,他們這才收刀退開。
幾個侍從挪步,便露出了後邊說話之人的身影。
那是一個身着荼白流彩紗衣的少年,衣着不算豪奢,但舉手投足之間有一股富貴氣撲面而來,仿佛那裡坐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箱金珠寶貝。卞荊很難形容這種感覺,以他的遣詞造句,硬要說的話,就四個字,這人有錢。
“你怎麼在這?”
“我怎麼在這?這話該我問你吧?”謝盈轉頭看了一眼卞荊,給他指了指身邊的空座,便繼續盯着街面看。
沒錯,坐在這酒樓四層的,正是前先在飛舟上遇見的謝盈,謝少爺。說起來,謝盈的長相其實頗為清秀,但無奈氣質太過突出,硬生生将這一分清新給掩蓋了,渾身上下隻剩下靈石的香味。
卞荊順勢在謝盈身邊坐下,就聽到耳邊一句冷笑。
“真是晦氣。”
卞荊肩膀一抖。
“抖什麼,不是說你,我還指望你能把符紙賣給我呢。說到符紙,你别耍賴啊,咱倆可是說好了的。”謝盈說着,将自己身邊的果盤推到了卞荊的面前,眼睛卻一直盯着街面在看。
“你在看什麼?”卞荊随口問。
謝盈聞言終于看了卞荊一眼,笑道:“我發現了,你這人不是不會說話,你是不想好好說話。我還能看什麼?不就是等東宮家的車馬先入内城嗎?要不是剛剛那兩騎,我早進去了,還會坐在這?你從街上跑來,不也是覺得這裡地勢高,視野廣,看得清楚嗎?”
謝盈的心情明顯不是很好,比起在飛舟之上的交談,他的語氣冷淡刻薄許多。
“還有,我剛才看見了,你站在路邊差點被長槊把腦袋給削了。怎麼樣,什麼感覺?”
卞荊沒有回話,順勢從盤裡撿起一枚果子,拿起來一看卻發現一個牙印,顯然是被謝盈咬過一口又放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