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字印記絲絲縷縷地滲入金環駒漆黑的毛發之中,不出三息便消失不見。在這一刻,卞荊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與金環駒之間出現了一種不可言說的聯結,無需言語便能心意相通,十分奇特。
他心念一動,看向了身側,很快,金環駒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它抖抖耳朵,低頭伸出舌頭舔了舔卞荊的手背,仿佛在回應他的呼喚。
嗯,很順利,沒有問題。
可是,這真的是服禦之印嗎?
不知怎麼的,明明成功收服了金環駒,卞荊的心裡卻出現了一絲猶豫。
他為了凝結服禦之印,今夜一共試了三百七十六次,說實話,從第一百多次開始,他施法的動作就開始微微變形,這是身心過于疲憊所導緻的,無法避免。
雖說成形的印迹看着沒有差錯,可他總覺得其中有了些許變化。
為了防止越練越歪,卞荊半夜裡好幾次打斷謝盈數靈石的動作,向他确認凝結服禦之印的手法。謝盈剛開始還以為出了什麼事,仔細觀察了一陣,可他并沒有發現異常,到了後來,甚至覺得這是卞荊閑得無聊在耍他玩。
可就算謝盈反複确認,卞荊仍然心存疑慮,他也說不上來,總歸是一種直覺。
“算了,弄都弄完了,先不管了。”卞荊捧着金環駒的腦袋狠狠摸了兩把,直到它不适地打了個響鼻,這才揮手将它遣散。
紅光一閃而過,金環駒消失在了原地。
窗外微亮的日光照射進來,謝盈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般,他看了看窗外,又扭頭看了卞荊一眼,笑道:“喲,趕上了,你再不成功,怕是要被人給打出去。怎麼,還在懷疑服禦之印有問題?放心吧,我練這玩意都多少年了,你才學會多久,别疑神疑鬼的了。”
卞荊盯着金環駒消失的位置,沉默了半晌,開口問:“你說這些被禦獸之印收服的靈獸,他們為什麼可以随時出現,又随時消失?他們平時待在哪裡?”
“這誰知道,不管是服禦之印還是締結之印,都是上古就流傳下來的法門,就像你知道要穿衣服一樣,哪裡能說出道理?知道怎麼做就行了。”謝盈毫不在意地說道,伸手将床闆上的散碎靈石聚攏到一處,全部收了起來。
“可這不對啊,靈獸本身沒有穿越空間的能力,他們憑空出現,依靠的肯定是禦獸之印當中蘊含的力量。換句話說,這就是縮地成寸、瞬行千裡的術法,據我所知,凡是涉及到空間的術法無一不是威能巨大,就沒人深究過這兩道印迹嗎?”
謝盈聽罷,欲言又止,似乎是想罵人又硬生生憋住了,這才開口:“怎麼會沒人深究,你能想到,古往今來的衆多禦獸師難道就想不到?可是千百年過去了,這兩道印有任何變化嗎?沒有。任何嘗試拆解或者變幻印迹的行為都失敗了,無一例外。人呐,有時候要相信衆生的智慧,曆代先輩沒辦法的事情,最好不要碰。碰了也是浪費時間。”
謝盈說完就準備離開屋子,他有些煩躁地吹開額頭散落的碎發,剛穿上鞋子,就急匆匆地往外面走。
“欸你幹什麼去,一會兒大典要開始了。”卞荊扒着床沿,探頭問道。
“梳洗。”
“梳洗……誰給你梳?”
說起這件事,卞荊忽然反應了過來。
對啊,這幾天自己洗了個澡,頭發就亂的根本梳不回去。那個在雙湖城成衣鋪買的發冠也不知是什麼構造,竟然摘下來就安不回去了,最後隻能找了條布帛将長發紮在腦後,一入剛下山時的模樣。
自己都不會梳頭,謝盈他一個從小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世家子弟,每日都衣冠整潔,幾乎精緻到了頭發絲,他怎麼做到的?
提起這個謝盈就來氣,他轉身指着卞荊,大聲道:“你以為我這些天出門幹什麼?當然是找人伺候。我是看你不分晝夜地修習服禦之印,這才沒讓閑雜人等進屋,不然我梳個頭還要跑到屋外嗎?還有,你每天吃的那些東西,真以為是禦門弟子做的?那是我找廚子專門給你做的!你吃了三天居然一句謝都沒有!”
卞荊恍然,知道謝盈這是怕自己混入城中的事被人察覺,于是笑着行禮道:“多謝少爺,謝少爺大氣!”
謝盈滿意地哼了一聲,轉身剛想出門,又意識到卞荊已經收服金環駒,自己不必再出門梳洗,便走了回來,一屁股坐在床闆上。
剛坐定,他就朝屋外打了個響指。
很快,數名端着水盆、帕子、鏡匣等等器物的女修排隊走了進來。她們年紀不大,裝束各有不同,不像是禦門安排的侍女,反像是……前來參加禦獸大典的修士?
“哇哦。”卞荊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并不妨礙他贊歎。
難怪塵世中人常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有足夠的靈石,謝盈即便孤身來到禦門,也能找到替他梳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