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荊毫不猶豫地沖向了中年女修,半披着的蓬松黑發随着他的腳步在風中高高揚起,像一件厚實的熊皮鬥篷在身後不斷翻飛,為少年不算雄壯的身軀增添了一絲英氣。
與他大開大合的姿态相比,他的身法走的是另一種路子,身形飄忽而輕靈,落地時的腳步幾近無聲,整個人像是一隻靈巧的黑貓。
看着黑發少年飛速接近,中年女修不緊不慢地摸了一把身下巨狼粗糙的皮毛,随即伸手從背後的箭筒中抽出數根羽箭,悍然拉弓。
隻見她手臂上堅實的筋肉微微鼓起,弓弦瞬間緊繃,鸢紫色的靈力順着手臂攀上羽箭,化為一團團燃燒的烈焰。
“簌!簌!簌!”
手指一松,燃着火焰的箭矢就沖着少年飛去,不僅直指他的面門,還封死了他的兩側。
卞荊早有預料,面對近在咫尺的箭矢,他沒有左右躲閃,而是腳下一蹬,以更快的速度往前沖去,同時低頭矮身避過箭矢的落點。
鸢紫色的箭頭與黑色的發梢擦身而過,落在地面發出巨大的轟鳴。
卞荊沒有回頭看身後的滾滾煙塵,隻是從衣袖中抖出幾枚符紙,将剩餘追趕過來的火焰消弭在半途。
“身法不錯!”中年女修沒想到卞荊如此迅捷地靠近自己,竟還留有提速的餘地,便又在弦上搭了三支箭。
這一次,箭矢上并沒有附着火焰,卻在離弦的一瞬間分化為密密匝匝的箭雨,數十支箭矢鋪天蓋地向卞荊飛去,簡直沒有任何躲藏的餘地。
這是三支附着了幻景的箭矢。
箭雨之中隻有三支是真正的箭矢,其餘不過是迷惑心智的幻景。但在箭雨飛馳的一息之間,根本無暇分辨其中的真僞,隻能盡數躲避或者抵擋。
畢竟,誰也不能肯定自己就一定能躲過真正的箭矢。
面對能把人紮成刺猬的箭雨,卞荊卻連看都沒看一眼,眼神一直盯在中年女修的身上。
“唯滅動心,不滅照心。浮遊亂想,皆盡滅除——”
卞荊低聲吟誦了一句,箭雨幻景便在他的眼中盡數消散,他随即毫發無傷地從箭矢的縫隙中側身閃過。
“這怎麼可能!唯滅動心……這又是什麼法門?”
中年女修吃驚地看着少年的身影,自她習得這一箭法以來,還從未遇到能直接破除箭雨幻景的人。
不是幻景無法破除,而是要在如此短暫的瞬間破除,難度之高,幾乎無法想象。
其中不僅需要極其敏銳的判斷力,還要對自己的術法足夠自信。一般人即便能夠破除幻景,為了穩妥起見,也會設法先避開箭雨,而不是像這個少年一樣毫無顧忌地直接沖過來。
這少年究竟是什麼來路,怎麼感覺有點邪門?
卞荊才不管中年女修心中的驚疑,他右手掌心張開,一把長劍便出現在手中。
足尖輕點,躍至半空,黑發少年一腳狠狠蹬在巨狼的頭頂,随即手揮長劍就往中年女修的脖頸劈砍過去。
動作迅捷而流暢,帶着無比鋒銳的氣勢,隻是拿劍的姿勢稍稍有些别扭。
中年女修畢竟是個靈台境修士,面對劈砍而來的利刃并不慌張,她擡起左手用小臂上的黑鐵護甲擋住劍刃,帶起一串火星,随即在右手掌心凝聚出一團鸢紫色的火球,對着少年的胸腹就轟了過去。
卞荊沒覺得自己能一擊得逞,見對方擡手抵擋,他掐着指訣喚出一張靈符,想要趁機補上一擊,但中年女修的對敵經驗明顯更勝一籌,還沒等他激發靈符,火球已至身前,卞荊便不得不以靈力強行接下這一招。
灼熱的火球與渾厚的靈力在二人之間悍然對撞,周圍的空間仿佛都在一瞬間發生了坍圮,出現了一絲不自然的扭曲。
緊接着,劇烈的靈力波動裹挾着陣陣勁風向四面蕩漾開去,周圍數丈之内的樹木荒草盡數倒伏,沙石漫天。
“你!怎麼可能!”
二人相持之際,中年女修看着面前少年黝黑的雙眸,心中滿是駭然。
他不是一個靈竅境修士嗎?怎麼可能光憑靈力就擋下自己這一擊?還不止是抵擋,甚至還隐隐有壓過自己的勢頭。
想要做到這一點,至少應該是與自己境界相當的修士才對。
卞荊沒有太多與人生死搏殺的經驗,他隻是以直覺行事,自然不懂這裡面的門道。看着中年女修驟然睜大的眼睛,他還以為是對方心中發狠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