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禦門的安排下,所有通過了考驗的修士都在當晚跨過禦靈河,來到了内城西側。
不得不說,盡管内城東西兩側都是禦門所屬的範圍,但無論是休憩的屋舍,還是室内擺放的器具,都比原先舒适了不止數倍。
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卞荊和謝盈不必再擠在一間屋子裡,而是分别住在一處小院的兩側。
要說壞處呢,也有。
與先前一入夜便無比寂靜的城東相比,這裡整晚都飄蕩着悠揚的樂曲聲。就算隔了一段距離,也能清楚地聽見遠處喧鬧的宴飲聲。
這對于晚上需要睡眠且感知極其靈敏的卞荊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也不知道那些出身世家豪族的修士究竟是怎麼回事,耳朵一直聽着曲樂,難道聽不膩嗎?
卞荊在床榻上來回翻身,被吵得頭發都炸開了,被迫一直醒到半夜。他不像謝盈,靠着數靈石就能心無旁骛地耗上一整晚,他隻能看着窗外高懸的明月發呆。
小院裡蟲鳴聲此起彼伏,偶爾有夜間出沒的鳥雀撲扇翅膀離開樹梢,這些聲音在卞荊耳朵裡都比那些狗屁的奏樂聲要好聽。
“啊——”卞荊崩潰地在被褥裡滾了一圈,依舊無法入睡。
忽然,屋外的院子裡出現一聲衣料翻動的聲音,緊接着一聲悶響,似乎有什麼重物摔在了地上。
“有人?是誰?”卞荊一骨碌就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側耳細聽,确實有急促的呼吸聲,他這才披上外衣,輕輕打開了房門。
院子裡很安靜,又或許是遠處的樂聲太過吵鬧,反而将這裡的動靜徹底掩蓋。
卞荊先是看了一眼謝盈的屋子,見門窗緊閉,沒有一絲光亮,便排除了剛才的聲音是由後者發出的可能。
那會是什麼人?
卞荊心中升起一絲戒備,手腕一轉,在指縫中夾了幾張符紙,便沿着院中漆黑的小路走了過去。
與禦靈城整體的建築風格類似,這座小院的布景大多由石塊堆砌,且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茂盛草木,一眼看去更多的是質樸天然的氣息,而非小橋流水般的精緻含蓄。
這也就導緻了院子裡有很多隐蔽幽暗的角落,如果不走近,根本看不出裡面藏了什麼。
聽着角落裡越來越紊亂的呼吸聲,卞荊快走兩步,随即在黑暗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怎麼在這?”卞荊上前,壓低聲音說道。
半跪在黑暗裡的人正是朝雨,她背靠院牆,蜷縮在角落,面色一片慘白,整個人都在隐隐顫抖。
“幫我。”朝雨一聽聲音,猛然擡手攥住了卞荊的手腕,唇齒打着顫說道。
她一擡手,卞荊這才發現她的兩條小腿正以一種扭曲的姿态彎曲着,似乎是已經斷了。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卞荊駭然道。
明明不久之前,他才看到朝雨安然無恙地從雙鯉陣中走出來,這才幾個時辰,怎麼會搞成這樣?
不過眼下并沒有時間留給他們多說,院門外很快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人還不少。
“人找到了嗎?”一個女聲冷漠發問,聽着音色有些耳熟。
“……還沒有,但是剛才有人看見他往這個方向跑了。”
“哈,這麼多人追一個都能追丢,這可不是在外面,是在宗門之内,那個刺客難道比你們更熟這裡的路嗎?”
“這……可是師姐,他雙腿重傷,肯定跑不遠的,一定就在附近。”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參加大典的修士幾乎都住在附近,難道你要一間間去敲門,告訴他們今晚禦門有刺客闖入嗎?”
“那、那……不找了?”
“啪!”一聲皮鞭破空的脆響傳來。
“當然要找!敲門的時候找個借口!”
卞荊與朝雨二人沉默地對視,聽着遠門外的人聲。
院中并無燈火,但今夜月色皎潔,他們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卻能看見一雙發亮的眼眸。
【刺客?你?】卞荊瞪大了眼睛,不是說找漓渙島弟子嗎,怎麼變成刺殺了。
【等會兒再跟你說,先找個地方讓我躲一下。】朝雨冷汗涔涔,攥着卞荊的手愈發收緊,顯然是疼痛難忍。
【可我這裡也沒地方躲啊,算了,先進屋吧。】卞荊将朝雨從地上托起,發現她兩條腿已經沒法使力,隻好将她背到了背上,悄聲往屋子裡走去。
她的傷勢不輕,一時半會兒根本好不了,更不可能逃脫禦門的追逐,可是屋舍裡根本沒有藏人的地方,要是有人前來搜查,一查一個準。
該怎麼辦才好?卞荊在心中思索對策,卻找不到一個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