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用來舉行禦獸大典的會場,已被夷為平地。
在場的其餘衆人,此刻都停了手。
說到底,他們大多隻是因為立場在相互牽制,并不是生死之戰。面對突然出現的變故,尤其是東宮烆這樣的強者居然被反擊,一時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剛才那些……是東宮家主使出的招式?”角落裡,有人竊竊私語。
“嗯,看樣子那道星空模樣的術法不簡單。不僅能吞噬劍招,還能原樣返還,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以卞荊的感知,自然能夠聽見周圍的議論,但他顧不上這些。
剛才那一招已經耗盡了他幾乎全部的靈力,雙眸中的光彩也迅速黯淡下去,整個人徹底跪倒在地。他隻覺胸腹一陣絞痛,随即喉嚨發緊,一張嘴,便吐出了一大灘血。
靛色的濃稠血液沾在卞荊的面頰上,讓他眼尾上挑的雙眸顯出幾分不似生人的妖冶。
卞荊的長相并不差,随着年歲的增長,可以說是十分出衆,可他平日裡不修邊幅,常常披散頭發在山林間穿梭,也就沒有養尊處優的矜貴氣質。
但此時此刻,在血氣與靈力的浸染下,他似乎褪去了堅硬的外殼,露出了真實的本質。
明明離死亡近在咫尺,少年的神色卻出奇地平靜,這份身處絕境的鎮定,讓他與另一個已經逝去的身影,幾乎完全重合。
“啊……”飛塵彌漫的廢墟間,突然傳出了一聲喟歎,“我真是不明白,為何天道如此不公。”
“靈種生下來便擁有無可匹敵的偉力,而人,無論想要獲得什麼,都要拿東西去換。”
“換也就罷了,可為什麼同樣生為人,東宮血脈想要力量,就必須付出靈力、軀體,乃至神魂……”
“而你,什麼都不必放棄,就可以擁有一切?”
随着低沉的話語落下,煙塵中走出了一個身形高大的年輕男子,手中還拖着一把巨劍。
他的發髻被劍招所擊碎,參差不齊的長發披在肩頭,身上原本雪白華貴的衣袍則出現了許多細碎的破口,顯然是靈力沖擊的餘波所緻。
此刻的東宮烆滿身塵土,十分狼狽,再也不是一開始那個仙車之上聖潔無垢的東宮家主。可這樣的他,無疑更加可怕。
卞荊奇詭莫測且威力巨大的一招,已經把東宮烆徹底惹怒了,面若好女的樣貌此刻猙獰如同惡鬼。
“我什麼都沒有放棄?哈哈,你說得對。”一陣低咳之後,卞荊緩緩開口,“可我都沒得選,我怎麼放棄?”
東宮烆沒有說話,他的回應很簡單,那就是展開靈域。
不知從何時開始,會場之内破碎的地面,漸漸開始長出一叢叢的白蘭花。纖細的葉片向四周舒展,很快抽出花枝,而在蘭花綻放的一瞬間,它周圍的天地靈氣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所吸取,頓時稀薄許多。
蘭花一叢叢盛放,周圍的靈氣便以驚人的速度消散,數息之間,會場的範圍便再無遊離的天地靈氣。
這讓依靠天地靈氣支撐身體的卞荊,瞬間感到窒息。他就像一條被扔到岸上的魚,想要掙紮卻無能為力。如果單憑區區靈台境的修為,别說對敵,他甚至無法抵抗東宮烆周身散發的威壓。
東宮烆自從修出靈域,便極少使用。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的靈域并不像令銀竹又或者張衾音那般,具有極強的攻擊性,他的靈域更側重對靈氣的限制,而非直接擊殺修士。
可以這麼說,東宮烆的靈域一旦展開,其中的修士便無法從外界吸納靈氣,靈域之内所有遊離的天地靈氣隻能由東宮烆一人調配。換句話說,隻要被東宮烆拖入靈域,要麼在體内靈力耗盡之前突破,要麼就擊敗東宮烆,如果二者都做不到,便隻能等死。
畢竟,無法與天地靈氣進行溝通,不管是什麼境界的修士,都做不到長久對敵。
“我的靈域沒有名字,原以為這輩子也用不上。現在看來,倒像是專門為你準備的。”東宮烆提劍一步步走近卞荊,看向少年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條死魚。
卞荊的确離死不遠了,東宮烆的靈域簡直就是在針對他的靈種血脈,沒有了靈氣,他便失去了最大的儀仗,拿什麼跟東宮烆打?拳頭嗎?
隻可惜,傷勢太重,拳頭未必能握緊。
遠處的朝雨眼睜睜看着東宮烆提着劍越走越近,而卞荊躺在地上根本無法動彈,終于向身邊之人再次請求。
“前輩,您真的不能幫他嗎?他是因為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