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琅聽見了元戟的聲音,但他沒有回頭,隻是擺了擺手。這意思很明顯,他不想因此得罪東宮烆,不光是他得罪不起,禦門亦無法承受東宮家的打壓。
“元少主,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以你如今的地位,應當知道東宮烆背後不僅僅是東宮家,還有那位。”令銀竹冷靜開口,他抱臂站在元戟的身側,雙眼已經重新閉上,顯得極為悠閑,“這麼多年過去了,令兄當年的事查的如何?就算查不到,總該猜到幾分吧?”
這番話看似前言不搭後語,卻讓元戟的臉色當即白了三分。
“說到底,你我都是生于權勢,最終也要為權勢而死的人。所謂血濃于水的親情,在心中究竟該占多少分量,又該不該拿一切去換,元少主應當早做決斷。”說着,令銀竹若有所指地轉向眠月宗弟子的方向。
那幾個黑色衣袍的年輕修士,看似對元戟唯命是從,可她一旦做出某些不恰當的決定,第一個站出來阻攔的,恐怕也正是他們。
“令兄當年何等人物?他都做不到的事,元少主還是不要碰的好。”
說完,令銀竹居然徑直離開了此地,他一手提着衣擺,一手将長發順到身後,腳步很慢,似乎對場中連霏與東宮烆二人的激烈争鬥一點興趣都沒有。
元戟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思緒萬千,忽而瞥見不遠處安靜站立的十絕。
少女依舊低着頭,沉默不語,光看她的樣子,實在不像傳聞中的天才煉藥師,不僅沒有半分倨傲,反而渾身透着一股娴靜的氣質。
“方才的争鬥,多謝仙子相助。隻是不知……你為何要出手?哦,我沒有其他意思,隻是有些不解。”元戟上前搭話,順便詢問十絕出手的原因。
元戟攔下令銀竹,是為了保護卞荊,可十絕與令銀竹沒有恩怨,跟自己更沒有交情,她為什麼會出手一同對付令銀竹?難道藥宗與渺雲宗之間,另有龃龉?
十絕聞言,飛快地擡頭看了一眼面前的黑衣女子,随即又把頭低了下去,似乎光秃秃的地面比元戟好看多了。
“我出手,是因為令少主給我傳音,讓我出手。”十絕頭也不擡地輕聲說道。她的聲音很低,隻有元戟一個人能聽見。
“令、令銀竹讓你出手,與我一起對付他?”元戟少見的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他自己主動讨打?
“是,我曾經欠令少主一個人情,今日一事算是還給他了。他這麼做的原因我并不清楚,元少主如果好奇,還是去問他自己吧。”說完,十絕往旁邊走了兩步,意思很明顯,她不想再跟元戟談話。
元戟倒也不在意十絕的反應,此人的脾性她早就知道了。隻是,令銀竹到底什麼意思?
方才争鬥中十絕的手段,元戟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什麼毒霧毒針,那是一點都沒留手,以自己的眼力判斷,根本看不出任何僞裝的痕迹。
可令銀竹他這麼做,圖什麼?
恍惚之中,那個紫衣白發的俊美青年,前後幾處古怪的表現,似乎都有了印證。
恐怕,令銀竹從頭到尾,都不是真的想要抓卞荊,也不想與自己拼個你死我活,他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全無破綻的借口,從而避開場中的沖突。
既然此舉的目的不是自己,也不是卞荊,那便隻有一個可能。
令銀竹的目的是東宮烆。
雖然不清楚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此事絕不簡單。加上令銀竹提到的那位……
算了,想想都頭痛。
元戟狠狠地閉了閉眼睛,總覺得眼前籠罩着一層迷霧。
那家夥說的沒錯,以自己尴尬的處境,卞荊之事決計無法插手,最好的選擇便是靜候事态的發展,卞荊能逃脫自然最好,若是真落入東宮家之手,到時候再想辦法不遲。
但願,不要出現最壞的結果。
元戟仰頭看向高遠的天穹,無力感幾乎将她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