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拽着卞荊離開,一路向外狂奔。
他們目前身處禦靈城的内城,也就是禦門所在之地,四面都有堅固的陣法守護,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内強行突破。想要從這裡離開,隻有一條路,那就是通過内城的城門。
可是,城門附近不僅有禦門弟子重重守衛,此刻怕是還有東宮家的甲士在嚴陣以待,這樣的局勢,光憑自己二人,真的有可能逃出去嗎?
朝雨一邊瘋狂催動靈力向外奔逃,一邊在心中思索對策,可她越想越是覺得此行危在旦夕,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淌,拽着衣袖的掌心一片濕滑。
有連霏出手,東宮烆在一刻鐘内無法脫身,也就無法親自追擊朝雨二人,可是這并不意味着他們在這一刻鐘内就是安全的。
在朝雨和卞荊的身後,十數道雪白的流光以驚人的速度襲來,正是受東宮烆之令前來追殺二人的白袍侍女。她們每一個都有靈寶境之上的修為,雖然面無表情,但身上湧動的殺意毫不掩飾。
“糟了。”朝雨向後看了一眼,心中暗罵。
别人不清楚這些白袍侍女的底細,朝雨出身東宮家,還能不知道嗎?
這些整日跟在東宮烆身後,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白袍侍女,才是東宮家最為根本的力量。所謂根本,不是在說她們的修為境界有多麼高超,而是在說,她們的忠誠足以支撐整個東宮家在靈居界的權勢千百年屹立不倒。
與一般執行命令的死士不同,這些白袍侍女已經剝離了作為人的全部情感,她們沒有私心,不會背叛,對于家主之外的命令更不會有絲毫回應。
換句話說,她們一旦得令出手,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且沒有任何商讨的餘地。哪怕東宮烆中途改了主意,隻要話還沒傳到耳邊,她們就不會停手。
于是,朝雨和卞荊一路奔逃,白袍侍女則在身後緊追不舍。
二人在大大小小的屋頂上不斷飛躍,踩着清脆的瓦片與空中翻飛的旌旗,如同身形靈巧的飛鳥疾掠而過,卻沒有與身後的白袍侍女拉開任何距離,反而被追得越來越近。
再這麼下去,不出十數息,卞荊二人就會被徹底追上。
果然,單論身法,他們不可能與靈寶境的修士相抗衡,得想想辦法。
朝雨腳下發力,兩步便躍至半空,可她沒有淩空往城門飛去,而是身形一轉,拉着卞荊果斷跳下了屋檐。她想借此遮掩自己的身形,拖延身後白袍侍女追擊的步伐,卻沒想到一道雪白的劍光直接将身後高大的建築一分為二。
巨大的石塊崩裂掉落,無數磚瓦飛濺,劍光卻沒有絲毫削弱。它仿佛生有靈智一般,越過漫天的飛灰,直接劈在了朝雨的脊背之上。
那一刻,雪亮的劍光與單薄的身軀相撞,從少女的左肩直至腰腹,一道鮮紅的血迹飙射而出。
朝雨來不及反應,襲來的劇痛就讓她眼前一黑,她下意識回望,越過周圍飛揚的塵土,就見不遠處淩空站着一個持劍的白袍侍女,剛才的劍氣多半就是她使出來的。
等等,怎麼隻有一個人,其他人呢?
朝雨的瞳孔劇烈收縮,拉着卞荊疾退數步。
就在朝雨身形移動的刹那,六七支不知從何處射來的雪白箭矢,裹挾着恐怖的勁風,瞬間擊穿了她先前停留的地面,岩土的裂隙如蛛網一般驟然散開。
這些帶着龐大靈力的雪白箭矢,與先前東宮烆使用的一模一樣,隻是威力遠不及後者,可即便如此,用來滅殺朝雨已是綽綽有餘。
追逐之間,視野的丢失往往是雙向的。在朝雨利用建築掩藏身形的那一刻,她也失去了這些白袍侍女的蹤迹。就比如此時,半空中手持長弓的這幾位,朝雨甚至不知道她們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怎麼辦?已經被徹底圍住了。
朝雨心中驚駭,明明想要立即離開,雙腿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往那邊走。”
一個虛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卞荊有氣無力地擡手,異常堅定地指了一個方向,卻不是城門的方向,而是他們來時的路。
朝雨拼命拖着卞荊又躲過了一陣箭矢,這才拽着少年的衣領低聲咆哮:“你是被打傻了嗎?那是舉行禦獸大典的會場!我們才剛剛從那裡逃出來!”
“不對,是你弄錯了。”卞荊艱難地喘了幾口氣,擺手解釋道,“她們在附近布下了陣法,會影響人的感知。沒時間解釋了,聽我的不會錯,城門就是我指的那個方向!”
“你的意思是……”朝雨瞪大了眼睛。
在他們二人慌張逃竄之際,一部分白衣侍女悄然散布到了各處。她們依靠禦門内原有的護衛陣法,通過修改其中一部分符文,讓朝雨對方向的感知出現了細微的謬誤。
原本感知中的城門位置,也無聲無息地轉變為來時的方向。
也就是說,他們二人突然被白衣侍女重重圍困,不是因為對方追擊的速度足夠快,而是他們不知不覺走了回頭路,一頭撞進了包圍圈。
什麼叫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這些面色冷漠的白衣侍女,明明可以憑借絕對的實力碾壓卞荊二人,卻還是選擇了一種最為穩妥的圍困方式,利用陣法的陷阱将他們留在了禦門之内。
别說突破城門的守衛,這些白衣侍女壓根兒就沒打算讓他們二人靠近城門!
“可是,就算你能辨認方向,我們也根本逃不出去!”眼見周圍的白衣侍女進一步逼近,朝雨急促的聲音中帶了一絲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