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經波折,最終還是要喪命于此嗎?她沒有死在蕭露凝的手裡,也沒有死在東宮烆的手裡,反而要被這些傀儡般的侍女所斬殺?
恍惚之中,朝雨似乎聽見了一聲輕歎,是身側的卞荊長出了一口氣。
“唉。”
這聲輕歎乍一聽很是無奈,末了又有點像是輕笑,意味不明,讓人摸不着頭腦。
“……你笑什麼?”朝雨緩緩轉頭看去,霎時怔住。
不知從何時起,站在她身側的,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黑發黑眸的少年了,她所熟悉的卞荊似乎在無聲無息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全然陌生、很難稱之為人的生靈。
他有一頭柔順的靛色長發,一直垂落到腳踝;雙眸閃爍微光,如同星海在其中翻湧;纖薄而柔軟的雙翼從肩胛骨上伸展開來,破開皮肉的同時,也沾着新鮮血液獨有的滾燙氣息;無數相互簇擁的藍紫色花朵覆蓋在身軀上,像是肢體的一部分,又像是一件精美的刺繡衣衫。
“呼——”
有風吹過,細小的花瓣在風中舞動,帶來一股苦澀的冷香。
“你……”朝雨擡手指向卞荊,手指忍不住顫抖。
卞荊并沒有理會少女的驚愕,他反手攥緊對方的手腕,勉強露出了一個微笑。
也就是這一刻,晴空之上忽然出現了一道驚雷,随即整個天穹都暗了下來,仿佛黑夜在瞬間降臨。
陰雲籠罩,大風驟起。
卞荊心念一動,風雨自高天而來。
街巷間的篝火被吹得不斷晃動,未栓好的門窗哐哐當當地來回開合,半空中那些面沉如水的白衣侍女,則像是一個個吊死在半空的幽魂,看一眼便讓人心生寒意。
當冰冷的雨水絲絲縷縷地随風落下,朝雨才終于意識到,這是下雨了。
可是,這雨怎麼說下就下,事先沒有一點征兆?
“走。”卞荊簡短地扔下一句,随即便帶着朝雨直沖天穹而去,由于速度夠快,沒費多少力氣便突破了白衣侍女的圍困,一路上簡直如同乘風而行,不出數息,高大的城門就出現在視野之中。
而朝雨被猛烈的風雨持續拍擊,幾乎睜不開眼。
這種行進速度,别說修士,就算是以速度見長的靈獸風流雪,也不見得能夠追上,可卞荊單單依靠身法,就做到了與風雨同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起來,在初見卞荊的那個雨夜,他似乎就是憑借身法帶着自己脫離險境,當時來不及感受,此時再看,才發現這種身法的速度簡直匪夷所思,根本就不合理!
一刹那,過往的種種在朝雨的心中飛速閃過,她忽然意識到,這個機緣巧合之下遇見的少年,身上籠罩的迷霧遠不止一重。
從一開始忽然出現的渡落山弟子,到禦獸大典中施展出秘術還流的元家血脈,甚至到了眼下,他的身軀開始無法抑制地展現出靈種的特征。
那瑰麗的雙翼與眼瞳,縱使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卻也令人無端感到心驚。
卞荊,你到底是什麼人?
……
狂風驟雨之中的禦靈城一片昏暗,陰雲之下,高大的城牆承受着雨水的沖刷,如同一道阻隔天河的宏偉堤壩,任憑風吹雨打也無法撼動分毫。
城門則由兩座巨大的獅面人身銅像構成,銅像手持棍棒相對而立,厚實的獅鬃在雷光的映照下栩栩如生。
朝雨見到城門先是一喜,随即面色便是一白。
因為銅像之前,赫然站立着兩排白袍甲士,他們手持長槊,身下是雪色的駿馬,在風雨中不露半分氣息,任憑雨水順着甲胄滑落,卻比銅像還要靜默三分。
這些人,是東宮家的修士。
卞荊帶着朝雨平穩落地,隔着重重的雨幕與白袍甲士對望。
“你站遠些,一會兒要是有機會,直接沖出城去,不要回頭。”卞荊雙目直視前方,冷靜地說道。他背後雙翼一展,一股柔和的靈力将朝雨推到了數丈之外。
“你、你想幹什麼?”朝雨驚慌地失聲追問道。
不等卞荊做出回應,不遠處的白袍甲士已經驅動馬匹,朝着卞荊齊齊奔襲而來。
馬蹄踏破水面,濺起陣陣水花,雪亮的甲片沖破雨幕,一柄柄長槊漸漸亮起白光,雙臂揮動間,無數道斬擊迎面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