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此處,鏡禧頓了頓,眼中閃過寒光,緩緩說道:“但話又說回來了,禦門真的不知曉此事嗎?倒也未必。祁家人是偷偷設下的暗門,還是與禦門共同的謀劃,都隻是我的猜測罷了。”
“縱使修士壽命綿長,數百年也有些久遠了,我隻知暗門的存在,當年布置陣法的始末,卻是難以追溯。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朝雨點點頭:“是啊,禦門怕是要變天了。”
是個人都知道,自家的護衛陣法任由生人随意出入,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其中最為核心的手段居然也被外人直接驅使,直接導緻衆多東宮家修士殒命,這事短時間恐怕難以了結。
不過,這不是朝雨該關心的事,她悶頭一路往前跑,卻發現鏡禧的身影忽然停了下來。
一身青黑長袍的青年修士靜立在原地,果斷扯下了背上的卞荊,将他單手托在身前,又撇開少年披散的淩亂長發,将另一隻手的掌心貼于卞荊的後頸。
短短一瞬,鏡禧的神情變得無比凝重。
“怎麼回事?他怎麼了?”意識到情況有變,朝雨趕忙往回跑了兩步。
“啧。這小子麻煩了,得盡快返回渡落山。”鏡禧将手掌從卞荊的後頸移開,皺眉望向禦靈城的東面,“東宮家的甲士來得太快,我原本安排的車馬恐怕無法靠近禦靈城。”
他們雖然順利離開了禦門,但那隻是禦靈城的内城,想要從城中離開,還有外城的城門需要通過。
“什麼意思?我們逃不出去嗎?”身上的傷勢在奔逃中不斷加重,加上眼下情勢複雜,朝雨很難集中精力思考,精力不免有些渙散。
鏡禧歎了口氣:“出當然是能出去的。最壞的情況不過是硬碰硬地殺上一場,我還會怕他不成。隻是這小子恐怕等不了那麼久,他必須在明日日落前回到渡落山,否則必死無疑。如此一來,我們便不能與任何人發生正面沖突,一旦陷入纏鬥,難以脫身,這小子就完了。要抓緊趕路,必須想辦法暗中繞出禦靈城才行。”
“繞出禦靈城?那、那我們趕快走吧,該從哪個方向走?”朝雨問道。
“太晚了,不管哪個方向,此刻一定有甲士守衛。想要悄無聲息地離開……你别急,讓我想想。”鏡禧搖了搖頭,盯着卞荊陷入沉思。
這下差點把朝雨急得發瘋,她心知鏡禧這不是需要時間思考對策,而是他眼下根本拿不出辦法。
“能不能驅使那兩座獅面人身銅像,讓它們護送我們離開禦靈城?”朝雨詢問道。
“不行,太遠了。銅像不可能離開禦門的地界,它們在外城無法活動。”
“那……收斂氣息、隐匿身形?或者僞裝成禦門弟子?要不,幹脆強闖算了。”朝雨想到卞荊那種神鬼莫測的身法,也許鏡禧也有辦法直接離開?
“僞裝成誰都沒有用,今夜他們連一隻螞蟻都不會放出去的。至于強闖……要是能弄來一隻風流雪,憑借它的神速,或有幾分可能直接越過守衛。”
“那麼,哪裡能弄到風流雪?”朝雨徹底慌了神,順着鏡禧的話就問了出來,完全沒有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風流雪,這是能夠代表禦門的靈獸,怎麼可能任人随意獲取。鏡禧隻是随口一說,沒想到朝雨居然當了真。
“……唉。”鏡禧歎氣,煩躁地扯了扯衣袖。
他千算萬算,唯獨沒料到意外會發生在卞荊身上。半大的小子,真是麻煩死了。
就在二人立于空曠的街頭,一籌莫展之際,一輛二騎并馳的馬車從偏僻的拐角中緩緩出現,穿行在雨幕之中。
這輛馬車有些古怪,車廂平平無奇,沒有任何裝飾與特征,是禦靈城最為常見的樣式,可拉車的兩匹靈獸卻極為不凡,乃是一種品相罕見的金環駒,拉車的力氣與尋常金環駒沒有區别,唯獨勝在毛色純淨。
換句話說,隻有靈石多到沒處花的人,才會費勁去特意尋求這種金環駒來驅使,不為别的,就為了彰顯身份。
“喲。”鏡禧輕笑一聲,顯然也沒料到此時會有馬車出現。他凝神注視,看着馬車駛至身前,最後緩緩停下,眼中的探究意味愈發明顯。
一隻手掀開了馬車的帷幕,露出一張頭戴金冠的清秀面孔,少年見到渾身濕透的朝雨,先是一愣,随即說道:“風流雪我也沒有,但我能送你們出城。”
這話說的,顯然他早就隐在暗處,甚至聽了好一會兒,不然也不會提到風流雪。
看清來人樣貌,朝雨脫口而出:“謝盈?怎麼是你?”
沒錯,乘坐馬車前來的,正是先前與卞荊一同參加禦獸大典的謝盈。
謝盈早在禦門終止大典之時,便混在人群中順勢離開了内城。彼時,卞荊和朝雨都以為他會此離去,卻沒想到他又在此刻出現了,還帶着一輛馬車。
“除了我,還能是誰?”謝盈轉頭與陌生的鏡禧對視一眼,這才看向昏迷不醒的卞荊,眼神一變,“我就知道,這家夥留在禦門一定會出事。”
“先别說這個了。”朝雨急迫地說道,幾乎帶着哭腔,“東宮家的甲士已經徹底将禦靈城圍困,你說能帶我們出城,到底是真是假?”
“上來。”謝盈一擡下巴,示意二人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