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所有人,都隻稱靈種,就好像……靈種本身就是一種境界。
想到這裡,卞荊脫口而出:“靈神境?”
關上月贊許地點點頭:“沒錯,就是靈神境。所有的天生靈種,從生到死都是靈神境。而所謂的境界劃分,究其根本不過是從人到靈種的一條階梯。千萬年前的修士不會把修行稱作修仙,更不會妄圖逍遙飛升,因為他們知道,這條路最終指向的是另一種生靈,而不是所謂的仙神。又因為人永遠不可能成為靈種,這條路便永遠沒有盡頭。”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許是聖地現世,又或者世家顯現,人們開始掩飾這一真相,他們将修行之路描繪得無比美好,仿佛走到盡頭,便能得到最終的自在,從而逍遙長生。”關上月滔滔不絕地說完一長串的話,将折扇在掌中一收,活像個茶館的說書先生。
“然後呢?”卞荊追問,他還想往下聽。
“然後靈居界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關上月雙手一攤,聳了聳肩。
“不是,”卞荊被這戛然而止的話題搞得頭昏腦漲,“那師尊你為什麼跟我說這個?這跟我有關系嗎?”
關上月答道:“當然有關系。我說了,修行是一條注定走不通的路,因為它的終點是靈種,人可以無限接近靈神境,卻永遠都達不到,因為靈種乃是天生。但你不一樣,你身上有一半的靈種血脈,這是通往靈神境的一把鑰匙,如果一切順利,你說不定會成為自古以來第一個走通這條路的人。”
卞荊聞言并沒有感到興奮與激動,他摸了摸鼻子,無奈道:“所以說了這麼多,您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
“沒錯。”關上月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扯遠了,于是找補一句,“我得告訴你前因後果啊,光說靈神境你怎麼聽得懂?”
“既然如此,我的修行之法是不是也要換換?不然您也不會特意提起此事。”卞荊這次反應很快,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關上月的打算。
“喲,下山一趟,機靈不少,像是換了個人。說的不錯,我是有這個打算,但不止修行之法要換,我還給你另外找了個師父。”
說實話,如果授業解惑算是師徒之實,卞荊這輩子已經有不少師父了,塵世中教授學問的先生不算,光是修行一途,他就受過許多人的指點。從薛牧山,到化名葉白的渡落山主,再到閑暇時教個一招半式的李存,以及眼前的關上月,明明卞荊自己的修為隻有一丁點,師父卻一個比一個修為高深。
按理說,以關上月的實力,教導卞荊綽綽有餘,她卻要另找一個人當他的師父,其中必有特殊的原因。
若是結合前先所說的種種……不會吧,難道師尊她能找到一位靈種來教導我?卞荊心中暗想,卻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當今現世的靈種一共四位,除了渡落山主白埜,其餘三位分别在淨宗、藥宗,以及眠月宗。至于漓渙島主連霏,那是絕大部分人都無法得知的存在,另當别論。
雖說四位靈種有個五六七八位都很正常,但師尊不可能從山外請人,難道渡落山中還有第二位靈種不成?
卞荊在心中胡亂猜測,關上月已經背着手走到了露台邊緣。
她靠着闌幹望向直通地底的深淵,緩聲說道:“渡落山的确還有第二位靈種。”
“他名為赤昭,本相是一種血苔,靠吞噬地底熔岩而生,上古時曾雄踞一方,後為山主白埜所擒,千萬年來囚禁于陵隅峰的地底,也就是這下面的洞窟。說起陵隅峰,它的名字本來取自囹圄,後來為了掩人耳目改為‘陵隅’,要我說,幹脆不要有名字,省得麻煩。”
“囚禁于此的靈種?難道您給我找的師父就是他?”卞荊滿臉震驚,“他被關了這麼久,我身為渡落山弟子,他不把我殺了都算好的,怎麼可能當我的師父?”
“哎呀,你做事怎麼這麼死闆。塵世還說‘一字之師’呢,你隻要能從他那裡學到東西,他就是你的師父啊,你管他樂不樂意。”關上月擺手說道,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還能這樣?偷、偷師啊?”卞荊結結巴巴地問道,他被這理所當然的話語徹底鎮住了。
“啧,說這麼難聽幹什麼。讨教,讨教懂不懂?”
“那、那我該怎麼做?”
關上月一翻身,直接坐上了露台的闌幹,伸手指向外面漆黑一片的深淵,答道:“還能怎麼做,去找他啊!你自己跳還是我幫你?”
“直接往下跳?”卞荊試探性地走到露台邊,向下望去。
隻見地底一片空洞,深不可測,隐隐有寒風從中吹出,無比冰寒。
“師尊,那下面是個什麼情況?我一個靈台境,要是……”
卞荊一邊思索,一邊發問,想要知道具體該怎麼做,探頭望向地底的神情也無比專注。
隻是他沒想到,關上月已經不想繼續廢話了。
“該布置的,我已經布置好了。放心吧,死不了。等你爬上來,就算你出師,不過盡量别讓我等太久,你也想早點去東宮城救你阿娘吧?”
關上月語速飛快,直接點出卞荊心中所想,也不等對方回應,她便一閃身出現在了卞荊的身後。
“啪”的一聲,折扇在掌心合攏,随即在卞荊的後背猛地一戳,少年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翻出了露台,直往地底的深淵墜去。
卞荊下意識想要驅動靈力,穩住飛速墜落的身形,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師尊——我的靈力被封了,我會摔死的!”卞荊大喊大叫,慌亂地在空中揮舞四肢。
“哈哈,怎麼可能讓你摔死呢?”
關上月帶着笑意的聲音,從漸漸遠去的露台上傳來,她似乎還說了什麼,但深深墜入黑暗的卞荊已經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