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她為什麼坐在這裡,她又在看什麼?
“我叫關上月,但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我是她的幻身。”女童的嗓音稚氣未脫,可語氣卻異常沉穩,她嘴裡說着話,依舊沒有看向卞荊的意思,雙目緊盯黑暗,神情愈發警惕。
“幻身?”卞荊琢磨了一下這個字詞,确認自己是頭一回聽見。
關上月分神撇了一眼卞荊,繼續道:“你沒聽過也不奇怪,這是早已失傳的法門,你更不用多問,此術如今已無法修習。如果實在困惑……你見過水中月嗎?那就是天上月的幻身。”
她随意說了幾句,沒有為卞荊解惑的意思,而是直接道:“你是來找赤昭的吧?她跟我說過。”
“是。”卞荊點頭。
“那你來。”關上月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指着自己原先所坐的位置讓卞荊過去。
“什麼意思,我坐下?”
“嗯。”關上月颔首,抱臂站在一邊,明明身軀隻是稚童,一舉一動卻像極了大人,看着有些莫名的可愛。
卞荊在心中大逆不道地想着,走近之後随意地坐了下去,隻是他剛一坐穩,就感覺到一股霸道的力量從天而降,将他整個人釘在了原地。
卞荊當即就想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了,連眨眼都極為費勁,從天靈蓋到腳底都像是被大地牢牢吸住了一般。這種感覺十分玄妙,仔細體會卻并不難受,仿佛自己的身軀已經化作一道符文,成為了某個巨大陣法的一部分,而全部的靈力正源源不斷地化為這個陣法運轉的力量。
隻是,對于這個陣法而言,卞荊的靈力太過微弱了,聊勝于無。
與此同時,卞荊的視野也随之發生變化。四周的黑暗漸漸褪去,顯露出原本的樣貌。
此地看起來像是一個巨大峽谷的底部,二人所在的篝火正處于一片寬敞空地的中心,左右兩側各有一面高大的石壁伫立,似乎一直通往地面。
除此之外,便是金紅兩色相互交織的光華,幾乎充盈了整個洞窟。
其中,紅色的光芒來自于一種厚實的苔藓,它們不僅填滿了岩石的縫隙,更是積聚在一起将地面覆蓋大半。濕潤的苔藓寂靜無聲地蠕動,遠遠一看,仿佛身處大片血色的沼澤。
金色的光芒則源于從天而降的雨滴,無數燦金色的細密雨絲從高遠的黑暗中墜落下來,融入無邊的血苔之中。它們悄無聲息地消散,同時也在不斷壓制着血苔順着石壁向上蔓延。
很顯然,血苔與金雨,二者的力量并非同源,而是相互排斥,又或者說,相互消融。
紅色的苔藓?
卞荊心中一動,難道這就是師尊先前所說的血苔,也是靈種赤昭的本相?
不過,還不等他細想,不遠處的血苔突然從地下隆起了一個巨大的鼓包。那鼓包像是生有靈智般不斷湧動,隻過了片刻,竟然頂着漫天的金雨,漸漸化作了人形。
這人形的模樣不太精細,隻是粗糙地構成了頭顱和四肢,且在紛紛揚揚的金色雨絲下飛快消融又再次凝結,像是一團尚未凝固的蠟油,看得人有些惡心。
但這種僵持隻維持了數息,人形像是适應了金雨的壓制,很快重新站起身,緊接着邁開步伐向卞荊沖了過來。
看着那詭異又迅猛的步伐,說實話,如果可以的話,卞荊現在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那到底是什麼怪物!”卞荊無法動彈,隻能張嘴大喊。
“那是赤昭的靈力化身。”關上月在一旁解釋道,“此地的封印一共有三層,最底下關着赤昭的本相,他生于熔岩卻也會被熔岩所困,而在整條渡落山脈中,隻有此處的地下裂隙直通地心熔岩,于是将此地作為赤昭的囚困之所。”
“第二層則封印着赤昭的神魂。他作為最初的靈種之一,擁有人類無法想象的偉力。隻有将神魂從本相中剝離,才有可能真正将他囚禁。”
“至于你我所在之處,則是監牢的第三層,你面前所見的血苔,實際上并不是赤昭的本相,隻是他外洩的一絲靈力的顯化罷了。”
“而這漫天的雨絲……就是此地的封印了。”關上月不緊不慢地解釋。
“可是他沖過來了!”眼見人形血苔越跑越近,幾步後就要迎面撲上來,卞荊忍不住插嘴道。他現在根本沒耐性聽關上月細說。
就在此時,漫天的金色雨絲忽然被無形的力量所牽引,在半空不斷彙聚化作一柄金色的巨斧,朝着人形血苔就劈了下來。
“嘩——”的一聲,人形血苔當即碎裂,像是一個被戳破的膿包,汁液四處迸濺,很快重新融入滿地的血苔之中。
“它是赤昭的靈力所化。赤昭想要從此地逃離,它自然也想走。隻是,決不能讓一絲靈力從此地竄出。”關上月不動聲色地說道,剛才的金色巨斧,顯然就是她的手筆。
“為什麼?”卞荊愣愣地問道。
“沒有為什麼。”關上月皮笑肉不笑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