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你哥哥去的内城,是什麼地方?是東宮城最中心的宮殿嗎?”
“當然不是!”阿焰瞪大了眼睛,連忙否認,似乎對卞荊的問話很吃驚,“那是家主才能住的地方,我們怎麼能進去!我說的内城是内三牆。”
“内三牆?”
看出卞荊的疑惑,阿焰開始在周圍胡亂翻找,最終找出了六根樹枝,把它們依次排列在卞荊的身前。
“東宮城有六道城牆,最裡面是家主居住的白煜宮,而靠近白煜宮的三道城牆,就是内三牆,但我們一般叫内城,因為大部分的護衛甲士都住在那裡,他們隻有輪值的時候才會進入白煜宮,或者出城。”
阿焰又指了指另外三根樹枝,繼續道:“至于外三牆,就是我們這些穿灰白衣衫的人住的地方,共有三層。我和哥哥原本是住在最裡層的……可他進入内城之後,我就被人趕出來了。”
越聽,卞荊的眉頭皺得越緊。
原來東宮城的六道城牆,不僅僅是防衛所用,它更重要的作用,是将東宮族人按照血脈天賦的強弱分成了三六九等,血脈越是強悍,就離白煜宮越近,而一些血脈稀薄的人,就被驅逐到整座城最邊緣的位置,任其自生自滅。
正如當初朝雨所說,東宮城就是一座牢籠,還是一座等級森嚴、不容逾越的牢籠。
“大哥哥,你問這些是要做什麼?你要進城去對不對?”
阿焰忽然往前走了兩步,小小的身軀伏在卞荊的膝頭,一雙眼睛亮的驚人。
“你怎麼知道?”卞荊吃驚于小孩的敏銳。
“我隻是年紀小,我又不傻。”阿焰撅了噘嘴,低聲道,“來到這裡的人向來隻會往外跑,他們穿着雪白的衣衫,全都是内城的人。而大哥哥你是第一個外來的人,你進入東宮城一定有事情要做,不可能停留在這裡,因為這裡什麼都沒有。”
“所以,之前那個逃跑的白衣侍女,你見過她?”卞荊頓了頓,一個念頭忽然閃過,“不對,難道這裡經常有往外跑的人?”
“嗯……嗯!”阿焰想了想,點頭道。
一股寒意順着卞荊的脊背往上爬。如果他記得沒錯,東宮城的守衛絕不會如此寬松,早在數年之前,朝雨就曾經說過,想要從東宮城中私自逃離,幾乎是一件無法做到的事,她為此已經賭上了性命。
可面前這個小孩卻說,時常有人往外跑……若是所言非虛,就隻有兩個結果。
一,東宮城的守衛力量在過去的數年間遭受到極大削弱,幾乎到了千瘡百孔的程度,以緻于一個普通的白衣侍女,也能夠穿過重重城牆,到達城外。
二,堵不如疏,與其将試圖外逃的族人困在城中,讓他們整日蠢蠢欲動,找尋各種可能的機會,不如制造漏洞故意将他們放出城去,也好直接清除,還省了處理屍首的工夫。
前者自然不可能,過去數年,東宮城未曾有過重大變故,守衛力量不會無緣無故地削弱。那就隻剩下了後者,所有自以為成功逃離到城外的人,其實都踏入了一個早就設好的陷阱,包括卞荊遇到的那個白衣侍女。
以為是坦途,沒想到是一條死路。
那個侍女的慘叫,也有了解釋。
到底是什麼人想出的辦法,居然能惡毒到這個地步!先是給人以無限的希望,以為能徹底逃離,然後在他們最喜悅的時刻降下無比絕望的死亡。
不僅要吞噬性命,還要吞噬他們的心啊。卞荊下意識搓了搓胳膊。
阿焰不知道卞荊心裡在想什麼,見他許久不說話,便主動開口:“大哥哥,你帶我一起進去好不好?我知道進去的路,我可以帶你走!我想去找哥哥!”
“你哥哥不是在内城嗎?你也進得去?”
“……内城我當然進不去,我也沒有去過。”阿焰有些沮喪,但她很快振作起來,“但我知道怎麼穿過接下來的兩面城牆!要是沒人帶路,大哥哥你是不可能進去的。”
正如阿焰所說,她雖然年紀小,卻意外的敏銳,很快就抓住了卞荊真正在意的東西。沒有人帶路,他便無法悄悄潛入城中。
“我不可能帶上你。”卞荊搖頭,态度堅決,“潛入城中和往外逃,是兩碼事。那些内城的侍女外逃,半路被人抓住說不定能活命,可我這樣的身份一旦被人發現,他們絕不會留手。你跟着我,搞不好會死的。”
“可是我要回去找哥哥!他還不知道我被趕到了這裡,萬一他來找我卻找不到,那該怎麼辦?”阿焰明顯變得急迫,一張小臉上滿是汗水。
卞荊眯起眼睛,琢磨着說道:“所以……你被趕到這裡之後,就回不去了?明明知道路,卻回不去……看來第五道城牆與最外層截然不同啊,城門不是變動的,而是有人守着吧?”
“啊!你怎麼知道!”阿焰吃驚地叫道,反應過來之後馬上捂住了嘴。
“所以我根本不需要人帶路,我隻要找到有人守衛的城門就行了。”看見小孩的神情,卞荊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于是站起身就準備離開,“你好好的待在這裡,小心點,别再招惹剛才那些人。如果你想離開東宮城,我也有命出來,到時候我會來帶你。”
說完,卞荊徑直轉身。他不可能救下每一個人,但阿焰這樣孤苦伶仃的小孩,既然遇見了,能拉一把是一把。
就像當初的朝雨,明明是萍水相逢之人,卞荊也願意舍命救她。
“不行!你一定要帶我一起去!”阿焰一個猛沖,直接從後面抱住了卞荊的褲腿,“大哥哥,我一定會有用的,你帶上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