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趙瀞辭很确信,自己并不認識眼前的人,甚至對方身上的氣息都無比陌生,定然是初次見面。但轉頭的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這人給自己的感覺,怎麼那麼像卞荊?不會吧?
“趙瀞辭?”卞荊試探着問道。
“你是……阿荊?”趙瀞辭心中浮起一個荒謬的猜測,見對方沒有否認,訝異道,“真的是你?你怎麼……”
“你想問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對吧?此事說來話長,一時半會兒講不明白。”
卞荊對自己的樣貌變化心裡有數,不光是五年間身形的成長,更多是靈種血脈複蘇之後,将他的靈力與氣息徹底改變了。
對于極度依靠感知的修士而言,靈力與氣息一變,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反觀趙瀞辭,五年過去,他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即便與卞荊年歲相仿,卻仍舊是少年人的模樣。略微長高了一些,身闆還是瘦削單薄,細軟的黑色長發在海風中舞動,仿佛随時會乘風而起。
“你怎麼會來到北海?你這是在……”卞荊的目光落到滿船撲騰的銀魚上,不知從何問起。
記憶中,趙瀞辭是從來不會做這些的。
别說打漁,他連洗衣做飯之類的雜務,都一概不碰。
小時候,趙瀞辭就被養得很精細,除了穿衣吃飯,就是念書,差不多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入山之後,更是沒有瑣碎的雜務要做,術法幾乎能解決一切的問題,他整日除了修行就是閉關,或者練劍,總之絕對不會跑到海上來捕魚。
難道認錯人了?卞荊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趙瀞辭深吸了一口氣,回想過去幾年的種種,竟然低笑了兩聲。
他指了指銀魚,說道:“你着急趕路嗎?不急的話,不如跟我一起回去,我們路上說。這些北海銀梭離水後,一刻鐘内就會死,我得早些帶回去。”
“北海銀梭?”
“嗯,這是此地一種獨特的銀魚,味道應該挺鮮美的。”趙瀞辭點頭笑道。
卞荊想說自己挺着急的,但是轉念一想,他來北海是為了取白石。可白石沒有腿,又不會自己跑,其實也沒有那麼着急,說句話的工夫總還是有的。
“是有事,倒也沒那麼急。”
“那行,稍等。”趙瀞辭點點頭,轉身開始收拾滿船的銀魚。
說是滿船,其實也沒多少,因為木船不大,光是漁網就占了多半的位置。趙瀞辭将銀魚盡數收入一隻窄口的竹簍之中,就示意卞荊跟他走。
二人沿着海岸并肩向前,穿行在海風之中。
“你先說,還是我先說?”趙瀞辭背着魚簍,側頭看向卞荊,“對了,你一開始,是想問什麼?”
該說不說,趙瀞辭此時的氣質,相比數年之前,似乎平和了不少。如同一把鋒銳的寶劍被收入鞘中,光看外表,已經探不出虛實了。
過往的執拗與銳利,像是彌散的夢境,不留一點痕迹。
當然,卞荊是想不出這些形容的,他隻覺得趙瀞辭像是在廟裡住了幾年,日日受香火熏蒸,吃齋吃得人氣都沒了,活像是一尊沒有悲喜的塑像。
“我是想問,你有沒有見過這個地方?”卞荊沒有透露自己的目的,隻是将封印白石之處的地貌特征描述了一番。
“聽起來,應該離這裡不遠,但我沒有見過,怕是幫不上你。”趙瀞辭若有所思,“太師祖她老人家或許見過,不如我帶你去問問她。”
“太師祖?”卞荊愕然,對這個稱呼莫名敬畏,一時竟不知說的是誰。
“張衾音你是知道的,我說的是他的師父,姜泛。世人尊稱泛山仙子,按輩分就是我的太師祖了。”趙瀞辭略微解釋了一番。
“她、你是在跟着她修行?”
“算是吧。五年前,我被師尊安排,來到太師祖身邊習劍。期間,便一直跟着她四處遊曆。”趙瀞辭頓了頓,似乎在想措辭,“來到北海是半年前的事,算來差不多快七個月了。我們在那邊的山壁底下有一件屋舍,她此刻多半就在那裡。”
他伸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個山坡。山坡的樣子很怪,三面都是綠油油的緩坡,隻有一面是陡峭的石壁,像是被人用劍硬生生削去了一角。
一處簡陋的屋舍就倚靠在石壁邊上,大約有三四間房,一個小院。
“住在此地倒是清淨。”卞荊沒有覺得簡陋,反而心生羨慕,“那你捕銀魚是為了什麼?如果我沒記錯,你早就辟谷不食了吧?難道是為了那位前輩?她喜歡吃銀魚?”
“她也不吃的。”趙瀞辭搖了搖頭,烏黑的發絲貼在面頰上,顯得五官尤為精緻。
“但她養了很多鶴,喜食北海銀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