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自己的失控,白埜的解釋更讓卞荊吃驚,他心想,我這樣一通喊,他居然還正面答複了!他什麼時候說話這麼爽快過?要是五年前,他也能像這樣應一兩句,而不是當我不存在,我也不至于被他逼到動手的地步,然後直接被一擊甩下渡落峰。
似乎讀懂了卞荊隐晦的神色,白埜繼續道:“以前不告訴你,一是時機未到,二是你太弱了。”
此話一出,卞荊隻覺得胸口一悶,差點吐血。他想要争辯,但轉念一想,又沒什麼可說的。
葉先生說得對,又是白石又是秘境,動不動就牽扯到上古,連世家與聖地的根都被刨出來了,這樣的大事的确不是自己這種小人物能夠摻和的。
可既然不讓我知道,為什麼又要我幹這幹那的?
你端坐在渡落峰都能知道北海的事,那我一路拼命跑回來報信算什麼?
瞎折騰?
卞荊隻覺得一陣氣餒,盯着白埜那毫無血色的臉看了一會兒,本來還想問他的傷勢,可自己算是個什麼東西啊,對方可是天生靈種,能把他傷成這樣的存在,自己知道了又能如何?
還不是幹瞪眼?
想着,卞荊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扭頭就走。他準備去陵隅峰看看,如果真有外敵攻入,他作為弟子至少要幫着師尊應對一二。
白埜沒想到,當年那個一頭亂發的固執小孩,如今居然能走得這麼幹脆,像是變了個人,不禁感到異樣,轉身說道:“站住。”
你說站住我就站住?
卞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能自從東宮城一行,他心裡就憋着一股氣,如今見到白埜不鹹不淡的神情,算是徹底爆發了,逆反的勁也一下子就湧了上來,不管對方到底是什麼身份,低着頭就往外走,當自己什麼都聽不見。
白埜怎麼可能就這樣讓他離開,隻見一股無形的靈力忽然顯現,裹挾着風雪直吹過來,将卞荊整個人倒推回了原地,白埜趁機一把攥住他的肩膀。
“既然事情您都已經知道了,那一定也有應對之法,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卞荊語氣冷硬,扭着頭就是不看白埜,但是餘光裡,還是隐約能見到一束束雪色的發絲在随風微動。
“但我有話要告訴你。”白埜說話的語氣還是很淡,他擡頭看了一眼高聳入雲的仙樹,從袖子裡取出一封折疊好的的信箋,“你應該已經知道,你爹在妙箴秘境裡留了東西,這是秘境開啟的時辰與方位,早點下山去吧。”
卞荊看了一眼信箋,沒有伸手接:“關于秘境的消息我已經知道了,不是還有十來天嗎?等這裡的事情了結,我會去的。”
白埜搖頭道:“你知道的秘境入口,是當年衆人合力封印的那一處,的确還有一段時間才會解封。但我現在給你的,是另一處入口,它從妙箴秘境現世起,就從未閉合。通過它,你能趕在所有人之前進入秘境,這樣才有可能遇見你爹給你留下的東西。”
“什麼意思?難道有人會搶先奪走它嗎?”
白埜伸手指了指天空,輕聲道:“你應該記得當年在葉宅落下的天雷,你想問的事我不能說……我隻能告訴你,密境裡有關于一切的答案,不管你想問的是什麼。但這個答案很容易被毀去,也是僅有一次的機會,想要得到,你必須搶占先機。”
當年,白埜在葉宅提及上古,晴空忽然降下驚雷,頃刻間将宅院轟成了一堆碎石瓦礫。那時,他好歹說了幾句,如今居然半個字都不露,可見這背後隐藏着多麼驚人的隐秘。
卞荊盯着白埜碧綠的雙瞳,忽然問:“您不能說,那我能不能猜?如果我猜對了,您就點一下頭。”
聞言,白埜露出了無奈的神情,但終究還是答應了。
“按您的意思,我必須搶先進入秘境,否則我爹留下的東西就會被人毀去,這是不是意味着,有人在跟我争奪這個先機?他不想讓我知道這背後的一切,這個人……是不是東宮城中的祂?”
此話一出,天地瞬間暗了下來,隐隐有雷雲開始在卞荊的頭頂積聚。
白埜靜靜地看着卞荊,點了點頭。
“轟隆——”耀目的雷光在雲中翻滾,但至少沒有落下來。
“這樣都不行嗎?”卞荊擡頭看了一眼,一縮脖子打算閉嘴,卻聽白埜開口:“繼續說。”
定了定神,卞荊思索着已知的一切,好半天才繼續道:“……那祂圍攻渡落山的目的是什麼?難道是想用這件事拖住我,好讓我錯失進入秘境的機會?”
說完,卞荊就盯着白埜的臉,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沒想到的是,白埜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又看了一眼高聳的仙樹,這才說道:“是,但不全是。祂攻打渡落山的目的,是要殺我。”
話音落下,一道雷霆猶如從天而降的巨劍,狠狠劈在渡落仙樹的樹幹上,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
枝葉劇烈地震顫,無數渡落花從枝頭凋零,像是憑空下了一場暴雪。
漆黑鎖鍊貫穿樹幹的位置,悄無聲息地滲出大量濃稠的碧色汁液,像是陳舊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滾滾而下。
卞荊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去,就見碧色汁液不斷彙聚,居然沿着樹幹開始流淌,仿佛一條從天而落的巨大瀑布。
當然,這條碧綠的瀑布是無法墜落地面的,因為它們滲出樹幹不過十數息,就化作了一團團濃郁的靈氣,彌散在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