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攔我?就憑他是你師父?”趙瀞辭盯着俞糧,咬牙問道。
他們雖然同為渡落山弟子,卻極少見面,因為俞糧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自己的小院裡,似乎有意将自己與其他人隔開。
聞言,俞糧眼神微動,她轉頭看了一眼張衾音,見對方沒有繼續往外走,而是神色莫名地站立在不遠處,這才低聲對趙瀞辭道:
“他救過我的命。我沒死之前,不會讓你動他的。”
“他用得着你護?他不是煉雪劍主嗎?當年距離靈神境不過一步之遙。怎麼,如今連劍都提不起來?”趙瀞辭嘲諷地笑道,“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卻要弟子舍命相護,不覺得丢人嗎?”
“夠了。”俞糧皺眉打斷道,“你根本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趙瀞辭突然提高了嗓音,眼神一個個掃過在場衆人,從俞糧到張衾音,再到欲言又止的海棠萬裡,以及冷眼旁觀的令銀竹。
“我也不想明白。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相信你們任何一個人說的話。所有的一切,我會親自驗證。”趙瀞辭緊了緊手中的竹枝,“既然你鐵了心要擋在他面前,可以,那我就連你一起殺。”
伴随趙瀞辭話語的,不是洶湧的殺意,而是一段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樂聲。
那是一段琴與蕭的合奏,悠揚而空靈,像是清風吹過煙波浩渺的江面,又像是雨後的山澗泉水砸在滿是青苔的山岩上。
乍一聽聞,令人心曠神怡。
此時的趙瀞辭像是變了個人,他的眼神逐漸平和,衣袖與發絲無風自動,飄然若仙,整個人仿佛即将羽化。輕盈而浩瀚的靈力圍繞周身湧動,化作缥缈的煙霞,像是給他披上了一件迷蒙的紗衣。
這樣的情形令銀竹從未見過,瞬間來了興緻,海棠萬裡與張衾音卻齊齊變了臉色。
至于俞糧,她似乎早就下定了決心,見趙瀞辭不管不顧地使出殺招,她也提着劍沖了上去。
二人從庭院一路打上攏月閣的屋檐,一連數十招,招招緻命,劍劍狠決,青衣與黑發碰撞,飛雪與煙霞共舞。淩厲劍光像是水面的波瀾,一道道往外層層擴散,靈力的波動更是令地面發出隐隐的震顫。
“這是什麼?沒人給我講講嗎?”令銀竹左右看看,聳了聳肩。
海棠萬裡沒吭聲,反倒是張衾音出人意料地搭話道:“令少主,聽說過逍遙劍嗎?”
“……逍遙劍?”令銀竹咀嚼着這個陌生的字眼,忽然一怔,“你是說……”
“沒錯。泛山仙子的逍遙劍。”
張衾音看着趙瀞辭身上那一絲熟悉的氣息,忽然回想起數百年前的往事。
那時,他們師兄弟三人加上李存都還在,偶然見姜泛施展過一次劍法之後,便死皮賴臉地要學,折騰了足足大半年,卻沒有一個人能學會。
“逍遙劍與世間任何劍法都不同,它沒有資質與修為上的限制,唯一的要求便是心性,偏偏這是世上最難求的東西。”張衾音說道。
令銀竹聽出了言下之意,驚異道:“你都學不會的劍法,他學會了?”
張衾音颔首,随即又搖頭:“他這哪是學會啊,他是活生生地把見過的招數原樣搬出來而已,是憑借自己的資質在胡作非為啊。呵,強行模仿逍遙劍,這也就是他,換一個人怕是想都不敢想。”
令銀竹從未習劍,更不懂趙瀞辭的天資究竟強悍到了何等地步,但從張衾音的話語中,他能明顯聽出贊賞的意味。
“看來,一山更比一山高,一代更比一代強啊。”令銀竹道。
“但前提是他足夠聰明,别去糾纏不該糾纏的事。”張衾音背着手,忽然看向令銀竹,“你還在等什麼?真等他們打完,你未必能從這裡走出去。”
令銀竹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下一瞬,鋪天蓋地的白色靈線驟然顯現,如潮水般朝着張衾音湧去。
誰都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俞糧揮舞長劍,撇開趙瀞辭襲來的竹枝,卻見遠處的張衾音幾乎被靈線徹底淹沒,不禁驚恐地高呼:“師父!小心!”
張衾音卻像是沒聽見,整個人一動不動地站着,任由靈線将自己重重包裹。
趙瀞辭眼神一凝,抓住俞糧在慌亂中露出的破綻,手中竹枝一刺,直接将她的肩膀捅了對穿,頓時飙出一串血花。
與此同時,海棠萬裡也在驚愕中揮劍斬向令銀竹,但對方顯然有所預料,縱橫交錯的靈線死死擋在海棠萬裡的身前,讓她在短時間内無法近身。
場面陷入了極度的混亂之中,除了令銀竹,沒人知道眼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铛!铛!铛!铛!”
忽然,被靈線覆蓋的張衾音,身上傳出了幾道清脆的聲響,像是金屬受到敲擊然後驟然碎裂。
脆響過後,張衾音身上的靈線如潮水般退去。他依舊站在原地,似乎沒有受到任何損傷,而他的腳下,躺着四根斷裂的青色鐵鍊,一端已經被徹底粉碎,另一端則伸向虛空,不知通向何處。
海棠萬裡瞳孔一縮,她猛然間意識到,事情已經徹底超出了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