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學校門口。”
公用廚房裡人還算比較多,她端着泡面鍋往邊上縮。似乎是生怕被人聽見她和誰打電話,畢竟Keith先生是社會人士,大學生和社會人士認識,多少有些引人遐想。
更何況,電話那頭Keith先生說的話,也的确有些不明就裡。
他來學校做什麼?
總不會是來找她的。
孟浔這麼想,裝作輕松的問:“Keith先生來這裡有公事嗎?”
面的香味彌漫上來,她其實肚子很餓了。廢寝忘食學了那麼久,就是為了趕緊把書本看完還給他,現在他卻還阻擋她覓食的步伐。
“不是公事。”
那就是私事了。
孟浔低低的哦了聲:“那既然是私事,就不打擾Keith先生,我要去吃面了。”
蘭濯風坐在勞斯萊斯的後排,依舊是放她下車的那棵樹蔭下,但此刻已經是夜晚,沒有白天的日頭,A大校園内散發出微微細弱的光。
司機不是峻叔,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具體說了什麼,他也隻能讓自己空耳不敢去聽。
也不敢去猜測為什麼三少爺會突然出現在A大,還專程停下車,是等人嗎?誰值得三少爺等待?誰又有那麼大面子,值得讓三少親自來找。
從未見過。
真是稀奇。
更稀奇的是他接下來的話。
“找你算是公事還是私事?”後排的蘭濯風開了口,嗓音帶着淡淡的倦意。
她拿了他的書,承了他的情。
但她卻一點人情世故都懶得做個表面功夫。
聽出她懶得應付。
可她越是不想,他便越步步緊逼。
難得冒尖、壓抑了二十多年的真性情和叛逆,終于在孟浔這裡起了頭。
隻是這話,落入了司機的耳朵。
司機面不改色,心裡卻在想,三少爺這樣講話,對面那個人物,會怎麼回答?
電話這頭的孟浔的确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更不知道他來找她做什麼事。
隻能沉默。不回答公私。
片刻後,蘭濯風先開了口:“你寫在蛋糕上的祝福我看到了。”
孟浔沒有意外,畢竟就是她寫的,“我看到了你在葡語書上寫的西班牙諺語,自作主張加了句祝福。”
“為什麼?”
“為了謝謝Keith先生。”
蛋糕是安妮托她做的,但是祝福是她表達他借書給她的謝意,他明白了就好。
孟浔說 :“沒什麼事,我就挂電話了。”
“蛋糕很好吃。”蘭濯風道出最終來這的目的:“所以,帶一塊給你嘗嘗。”
Keith先生看上去可不像是為了請她吃蛋糕而特意跑來這裡一趟的人。他應該是站在高位,輕蔑、不屑她做的蛋糕。
畢竟安妮說:他從不吃外面的食物。
孟浔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她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Keith先生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她摸不着頭腦,也不想去耗費時間思考,更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過客身上。
因為他們的差距很大,他有一晚上的時間享受霓虹夜,安妮說他有廚子,餓了有廚師做飯。
而她卻十分擔心現在很晚,再慢些,廚房就關燈了,她的面也會坨掉。
“我不吃。”
“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煮了面準備吃了,而且生日蛋糕是帶給朋友或者家人吃的,我不吃你的蛋糕,”她說話不拖泥帶水,但卻十分傷人心,或許是想到書桌上還放着他慷慨救急的葡語書,她默默補了句:“不好意思,Keith先生。”
她知道她自己說話難聽。但她若是能借到這兩本書,她也絕對不會拿Keith的。
她可以寫祝福在蛋糕上含蓄表達感謝。
至少是謝過了。
但不能發信息,自來熟的熱情聯絡表示謝意。
畢竟他們之間,跨越的階層,不是一星半點。
蘭濯風拿着手機,深邃的眼眸看向窗外A大教學樓燈。
“孟浔。”
這是他私下裡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聽上去有些冷調。
緊接着,他又說:“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倔。”
從第一面乃至往後這幾面,孟浔對Keith的印象都是侃侃而談、和顔悅色。
但今天聽他用那麼冷調的語氣說話,像是寒霜撲面而來,隔着電話也能感受到不怒自威的震撼。
她忽然發現他也是個脾氣大的。
隻是她還沒真的發現他内裡罷了。
不然怎麼會她拒絕吃蛋糕,就成了她的倔。
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彼此安靜了一會兒後,蘭濯風把電話挂斷了。
司機将車子駛離A大,車廂内安靜到令人煩悶,可惜司機不是峻叔,不敢評頭論足。
若是峻叔此刻在,至少會應和蘭濯風一句:“孟小姐是真的倔。”
蘭濯風也能找到個同頻的人,不至于悶悶的吸了兩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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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斷電話後,孟浔也沒有再去複盤剛才的對話,收起手機,端着面回到宿舍。沒想到,按照往常時間,應該在威世兼職的舍友徐小眉居然回了宿舍,而且洗完了澡。
聞到了面條的香味後。
她湊上前問:“有沒有多,分我一點。”
“你還沒吃?”威世夜晚都會給兼職生準備工作餐,那次她勸完後,徐小眉還是有去威世。每次都是吃完才回來的。
孟浔說完,就從櫃子裡拿出幹淨的碗筷,裝了一半遞給徐小眉。
徐小眉拉了張凳子,歎氣訴苦道:“别說了,今天我才發現你說的客房是真的危險,雖然小費多,但是我還是不适合,我今晚從威世離開了,明天開始要繼續找兼職了。你最近找到了嗎?”
自從在威世離開後,孟浔就沒找到合适的兼職,雖然她盡力在學粵語,但是人家都是優先錄取會說粵語的,她每次都碰壁,現在算算,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
“都要粵語,”孟浔想起徐小眉的老家是江門的,也沒有吝啬:“上次我去面試的奶茶店時薪日薪都還可以,你可以去試試。我把聯系方式發你。”
徐小眉對着孟浔一番感謝,畢竟她也知道現在香山澳的兼職有多難。
倒也不是人均兼職,而是香山澳的地方不大。
可盡管如此,也不妨礙它的GDP是全球第五。
徐小眉立刻打了電話給奶茶店的店長,簡單粵語溝通後,徐小眉挂斷電話,把明天去上班的好消息分享給孟浔。
她沒有嫉妒的心理,畢竟這份工作是她給徐小眉的,但眼看着她剛從威世離職又找到了新的兼職,孟浔吃着面,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浪費時間,一陣緊張。
她總不能老是這麼拖拉下去。
于是又想起安妮說的那個兼職,其實也沒什麼不好,隻是去給剛從國外回來的富家小姐做個下午茶和點心,但讓孟浔猶豫的是富家小姐一般都不好伺候。
萬一她是安妮介紹去的,惹了什麼麻煩事,該如何是好?
可安妮說的日薪是真的多。
普通的兼職店可沒有那麼多的日薪。
隻是周六日整日伺候,她明白機會難得。是因為那天的湯包好吃,安妮才會引薦她去。
孟浔當時隻說考慮,并未詳細問。
這會兒,倒是心動了。
她安慰自己:總比在這裡漫無目的的找好,先做着去,有錢拿就行。
第二天,孟浔就登門拜訪了安妮,并告訴她自己的決定。
安妮的鹹菜腌好了,中午孟浔就在安妮那裡做了個鹹菜豬肉煲,安妮不會做飯但是老式的高壓鍋都有,呲呲冒熱氣的時候,香味彌漫開來。
“昨天你的蛋糕,Keith吃了很多,說很美味,臨走前還切了一塊回去,”安妮不知道昨晚他們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一塊是切給孟浔的,隻說:“昨天Keith去了香港,不然今天我也要讓他來嘗嘗你的鹹菜煲。”
孟浔低頭想起昨晚那塊蛋糕,他送上了門,卻被她拒絕,其實不過是塊蛋糕罷了,可她總覺得他們在瞞着安妮做什麼事情那樣,但他們也沒什麼。
真的沒什麼嗎?
可他們之間的牽扯,總有那麼幾分暗裡怪異。
鹹菜煲盛出來,孟浔停止思考。
安妮第一時間拍照,不知道發給了誰。
這餐飯吃到了午後,孟浔既然決定要去兼職,那麼還是需要正式向安妮道别,畢竟之後的周四她再也沒空來這裡教安妮茶點和安妮學習了。
“希望你在那裡能夠做的開心,要是不開心,或者她欺負你了,就盡管和我說。”安妮說:“也可以和Keith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