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江清又早早醒來。
她的财富一大半都依托在自家海船上,這次出海半年,帶了海上的貨回來,此次回平州隻是暫做停留。
這幾日早出晚歸,都是領着掌櫃揀選海貨,裝上江船,又要再度出發。
這一次是去京城。
随水行船又要有幾月時間不着家。
寅九從後把她擁在懷裡,右手還覆在她手背上,姿勢親密無間。
床内昏暗極适合睡眠,錦被溫暖,還有美人在側,比起船上冷冽寒風,這邊的溫柔鄉實在讓人沉醉。
江清睜了睜眼,眼裡一片清明,把寅九摟着她的手從身上拿開,起身時玩笑地在他懷裡塞了個枕頭讓他抱着。
看寅九依舊睡得沉沉,江清掩上床帳,走下拔步床。
輪班守在外間的柳梢警醒得很,内間一有動靜她就豎耳細聽,江清的動靜她很熟悉。
發覺是小姐起來了,推醒一起守在外間的柳絮,指指外面。
柳絮懂她的意思,去外面打熱水給小姐洗漱。
柳梢腳步無聲,靜靜走入内室。
江清長發披散,正在系衣帶,看見她進來不覺一笑,懶懶把手放下,整個人松散地站着。
柳梢很快走過去,拈起她的衣帶,綁上美觀又牢固的節。
柳梢正伺候江清穿衣,柳絮端盆走進内間,身後是拿着面巾、捧着青鹽、端着茶水的另外幾柳。
江清看一眼柳絮,用眼神制止她繼續往前走。
柳絮面色如常,靜立原地,身後幾柳也跟着她立住了。
江清的目光往拔步床的方向看了一看,對柳絮輕輕搖頭。
無需多言,柳絮心領神會,端着水盆緩緩後退。
身後的丫鬟們一直在觀察她的舉動,也随之退後,到外間候着。
沒多會江清便穿好衣服,帶着柳梢從内間走出。
柳絮把手裡的面巾在熱水裡浸了,擰幹,遞給柳梢。
柳梢拿着面巾輕柔細緻地為她擦臉。
柳絮輕聲道:“陳管事說有事要報與小姐知。”
江清淡淡道:“讓他現在過來。”
柳絮退出去喚人去叫陳管事。
陳管事來得很快。
來的時候江清正坐在打開的窗前,柳梢在給她梳頭,柳枝給她端上廚房一早做的面,熱騰騰地挑起來喂給她。
江清每次離家前,陳管事都會把之後需要她決策的一些家中事宜彙報給她,詢問她的意見,這副場景他見過很多次。
陳管事站在江清背後五步遠,收斂視線在自己衣袖上,不去看江清,也不看她房中伺候的丫鬟們。
今天有些不一樣。
江清并未在内間梳妝台前梳頭打扮,丫鬟們伺候的動作也分外安靜小心。
陳管事稍一想便猜到了緣由。
喜雨樓那寅九怕不是還沒起。
看小姐如此關照愛惜寅九,他心中不免把對寅九的重視提高幾分。
陳管事壓着聲音道:“沐小姐他們也有三歲了,即便不急于開蒙,也可着手尋摸良師。”
“可。”江清說完便陷入思忖。
陳管事也不急着彙報下一件事,安靜地等着。
過了一會,江清道:“先差人問一聲江秀才,他若不願教,再問問他有沒有人選舉薦。”
陳管事記下她的吩咐,又問起姨娘和弟弟妹妹的生辰安排。
江清道:“照舊即可。”
陳管事問:“您走之後,寅九公子如何安置?”
江清隻是玩玩,哪裡想過如何安頓寅九。
随意道:“随他。”
陳管事清楚了江清的意思,記在心裡。
家中瑣事彙報完畢,陳管事細心叮囑:“一會姨娘們來送行,小姐不妨和姨娘們提一下開蒙的事,近日三姨娘身體有些不好,可以關心一二,八姨娘總帶着漣小姐悶在房裡,小姐可以稍微提一句……”
陳管事說完,江清的頭發也被柳梢打點好了。
面還剩了幾口沒吃完,江清擺擺手,不要了。
伸手接過柳枝遞上來的茶水漱了漱口,江清起身往外走,陳管事和丫鬟們跟在身後。
時間尚早,天色朦胧。
但江清離家是江家大事,姨娘和弟弟妹妹,一早就出了後院,到前院來送她。
姨娘、妹妹、弟弟,加上伺候各人的丫鬟,一大群人站在前院,都是等她。
江清的目光從一個個被自己養得氣色很好的姨娘臉上掃過,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這次回家時間太短,她和家裡人也沒有太多時間相處,隻來得及一起用了頓飯。
不過她心裡沒有多少不舍。
江清早已習慣在外漂泊的生活。
在海上江上飄着是辛苦,但拘束後宅,将富貴榮華系在他人身上,對江清來說是更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