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下還有一個灰衣少年擊鼓,用不同的鼓聲控制着走索人的步子,時快時慢,時停時續,那走索人總是不慌不忙,配合得極好。
忽然,鼓聲突然慢慢地快起來,且聲響越來越大。
走索人正好來到繩索的正中,身體的重量将繩索向下壓出一個弧度,随着鼓點原地上下起伏,忽然,鼓聲驟停,那走索人随即騰空而起,猛一翻身!
隻聽——梆!
走索人雙臂舒展,雙腳又穩穩地踩在了繩索上,甚至還繼續輕搖羽扇,好似信步閑遊。
“好!”
圍觀的人群中爆發出喝彩聲。
一個穿着短打的矮腳漢走出來讨賞錢。葉春深示意小厮打賞,馬車也停在了路邊。
鼓聲未歇。
走索人又表演了幾個驚險動作,每次都引得下方啧啧稱奇,鼓掌叫好。
葉春深到底年少,在馬車裡看得津津有味,都顧不上和馮稹說話了。
又引發了一輪叫好後,走索人走到繩索的一端,腳下用力蹬了幾下,繩索晃蕩的動靜越發的大了,看樣子應是要使個大招。
然而此時葉春深卻叫了句:“不好!”
馮稹擡眼一看,正瞧見一道火光從人群間發出,朝着那走索仙人直射而去。不過轉瞬,那火光在空中發出一聲巨響,同時爆發出巨大的白光。
走索人被吓得往後一仰,當即從繩索上跌了下來。
葉春深那聲驚呼剛過,馮稹已從車廂的小桌上捏起一顆核桃,快速朝車窗外擊出。
就在走索班子的旁邊,還有數家推着小車的攤販,賣酒,賣花,還有賣瓜果的。
那顆核桃擊中了第一家攤販滿載酒壇的推車輪子,車輪猛地一震,朝前倒去,又撞動了旁邊那家的攤子,就這麼接二連三的,四五個攤子上的東西全都被撞翻。
頓時,酒壇傾倒,瓜果滾地,小車彼此撞了個七葷八素,位置全都亂了套。
也就是那麼一錯眼的功夫,走索人從空而落,先是摔在了一輛小車上,把那小車都砸得裂了縫,繼而又滾落在地。
酒水沾了滿身,壇子的碎片割破了白衣,滲出血來,還有那砸破的瓜果,汁液挂了滿身。
這時的走索仙人哪裡還有什麼仙人風姿,隻有一頭污糟,滿身狼狽。
但萬幸的是,正因為摔在這一堆烏七八糟的東西上頭,落地時有了緩沖,沒有摔成一灘肉泥,現在還能喘氣。雖可能摔斷了幾根骨頭,但傷筋動骨,總比一命嗚呼強。
“雀兒——!”
這時,剛才在一旁擊鼓的灰衣少年跌跌撞撞的推開人群,抱着地上動彈不得的人驚呼起來。
方才在人群中讨賞錢的矮腳漢也嗚嗚喳喳地沖了出來。“是哪個殺千刀的害我家雀兒!有種你沖我來啊!害我家孩兒算什麼本事?”
“是他。”
葉春深撥開車簾,指着圍觀人群中一個做道士打扮的男子,吩咐左近的侍衛:“将此人拿下。”
道袍男子一聽這話,掉頭就跑,卻被葉家的侍衛輕而易舉地抓住,押到了葉春深的跟前。
葉春深這時才不疾不徐地挑開馬車的車簾,朝外看去。
這一掀簾,人群中便發出驚歎之聲。
與在馬車裡輕言淺笑的模樣不同,出現在衆人面前的葉春深神情嚴肅,卻愈發顯得眉眼矜貴。
正是入冬時節,翩翩少年穿一身雪白狐裘,腰系玉帶,容顔绮麗,比方才那淩空而行的走索仙人,還要像下凡的天神。
葉春深早已習慣旁人這般反應,不疾不徐地下了馬車,走到被侍衛擒住的男子面前,用肯定的語氣道:“方才是你朝那走索人放的煙火。”
那道士打扮的男子隻在初初見到葉春深的時候怔了一下,緊接着便扭着身子掙紮起來。“不是我!不是我!”
這時,有人把他認了出來。
“這不是前頭戲火的小羅宣麼?”
小羅宣不過是個诨号,實則是個戲火的伎藝人,善做些舞煙架火的把戲。
他和走索班子離得不遠,因見那邊叫好聲不斷,引了他的客人過去,心生妒忌,于是趁人不備,想用煙火把那走索仙人吓一吓。
原以為自己手腳夠快,沒想到被人瞧個正着。
但他在市井中渾慣了,不見棺材是絕不肯承認的,聽到有人認出了自己,反倒掙紮得更厲害起來,朝葉春深喊叫道:“你憑什麼抓我?你是什麼人?”
葉春深聞言笑了一笑,又引來人群一陣驚歎。
“我乃河西節度使之子。你又是何人?為何大庭廣衆之下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