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雀兒了,就是廚娘自己,都頗為期待再見到小公子一面,能親眼看到他好好的,那才放心。
離開夥房後,雀兒緊趕慢趕來到祠堂前。
祠堂她是不能進去的,便将手中的盤子交給在祠堂前調度人手的管事小厮。
小厮以為她本就是夥房的下人,接過了東西,又差使她去搬酒。
今日祭祀所用的酒,是提前和酒坊預訂的新年的春酒,酒坊的人已送了口信進來,說已全都運到了後門處,隻需搬進來即可。
酒壇多,又沉,又不易搬。府裡凡是有空閑的,有一個算一個,都被這管事小厮使喚去搬酒,連雀兒也不例外。
府中後門離夥房很近,雀兒很熟路,徑自就去了。
一路上,雀兒接連遇到幾個忙進忙出的下人,瞧見她都沒什麼意外的樣子,互相點點頭便各忙各的了。
從去年臘月起,雀兒就一直在節使府的後院,和夥房的下人們同吃同住,雖有些人還叫不上來名字,但都混了個眼熟。
沒想到,在節使府後門外頭的巷子裡,雀兒卻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董七?你怎麼在這裡?”
被叫董七的灰衣少年原本正在幫忙把春酒從馬車上卸下來,聽到雀兒的聲音,立刻放下手裡的活計向她快步走來。
“雀兒,你可算出來了。”
他一把拽過雀兒的胳膊,二話不說把她從門裡拖出來。
“走,跟我回去。”
雀兒去推他,可是到底力氣不如他大,而且她的腿腳還沒好全,使不上勁兒,一下子就被拽走了。
一同來送酒的還有酒坊的掌櫃,一看董七突然沒頭沒腦地從府裡拽出來一個姑娘,連差事都不顧掉頭就走,連忙将人攔住。
“你做什麼,酒還沒搬完就想着找女人?這可不行,我工錢都付了!”
董七年紀不大,身闆兒卻比同齡人都高,又因跟着宋矮子練了幾年角抵,胳膊上已有了隆起的肌肉,瞧着很能唬人。要不是這樣,酒坊掌櫃也不會找了他和其他幾個苦力來搬酒。
“我把錢退給你。”董七一手還拽着雀兒,一手從懷裡掏出一串錢,扔到掌櫃身上。
他本就是來找雀兒的,原本還想着等酒搬完了想辦法混進府裡,現在倒好,雀兒撞到他手裡,都不必尋,直接把人拖走了事。
酒坊掌櫃的可沒那麼好說話。
“你小子當這是你那糊弄人的雜耍班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瞧清楚了,這可是節使府!這裡的生意不是你能怠慢的,既然承了事,不管拿不拿錢,照樣都給給我幹活!”
要是酒沒及時送去,誤了節使大人祭祀的吉時,酒坊在涼州的招牌可就砸了。
說着,掌櫃就上前來拽董七。
但是董七反手一推,就把掌櫃推倒在地,還撞翻裡兩壇新酒。
“你!你個狗兔崽子!賠我的酒!”
掌櫃想爬起來,卻踩了一腳的酒水,又滑倒在地,隻得坐地大聲叫罵起來。
董七原本要不管不顧地離開,可是掌櫃的叫罵引來了節使府裡的家丁。
寒食節這樣的日子,府裡當差的本就格外當心,生怕惹了主家不快,觸了眉頭。
幾個家丁一見送酒的場面混亂,董七又是一副幹了壞事要跑的樣子,怕他是來搗亂的,連忙團團将他圍住。
“我不跟你走!”
見掌櫃引來了府裡的其他下人,雀兒趁機大聲嚷起來。“我不要和你走,我要留在這裡!”
董七猛地回頭,雙目圓睜,尚顯青澀的臉上露出兇相。
“你敢!”
他咬牙切齒地,低聲朝雀兒喝道:“你是我的人,你敢走,我就把你的腿再打斷!”
說着揚起了手,朝雀兒打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破空之聲倏的劃過,董七揚起的手一頓,突然怪異地垂下。
“這是在做什麼?”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院門後響起,語氣溫潤,聲音卻意外沙啞。
“我府裡的人,何時變成了你的禁脔?”
雀兒詫異擡頭。
隻見門口處,緩緩出現一個人影。
旁邊的家丁紛紛垂頭施禮,恭敬地喚道:“少主。”
這下,别說雀兒,就連董七都傻在了原地。
雀兒還被董七拽着,她不得不伸長了脖子去望門裡的貴人。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她的大恩人,節使府上年輕有為的少主,涼州城最負盛名的玉面郎君,竟然出現在了一把輪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