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泉灣地處偏遠,遠離塵嚣,是個度假休閑的好地方。蜿蜒的流水,清澈的溪流蜿蜒而下,地勢平緩,泠泠作響,樹蔭蔽日,偶爾一陣風吹過,竟讓人覺得秋老虎已經走遠。
宋卿伊在河邊找到了淩曜。
靠近河邊的草地被濕氣籠罩,泛翠滿青。
淩曜坐在石頭上,跟背景融為一體。
他雙手後撐,昂起頭,對着天空閉目養神。
隔壁一塊平緩的石頭上,放着一盤看不出來真面目的烤水果,早就涼透了。
宋卿伊深一腳淺一腳地過去,踩折了小小的枯枝,“啪嗒”一下,驚醒了他。
感受到有人靠近,淩曜半睜開眼睛,看到來人後又緩緩阖上。
“有事?”
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宋卿伊停住了。
是有事,但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
如果現在開始解釋她選小狗是出于某種策略,并不是覺得他真的不如小狗,會不會顯得她更像綠茶?
宋卿伊半天憋不出一個字,淩曜繼續:
“既然你來了,那我請教一下。”他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張紙,反手朝向她舉起。
“這個标題…”
“該怎麼斷句?”
皺巴巴的紙上,“綠茶語錄”已經被劃了好幾道,取而代之的是禾苗提出的十六字箴言。
大概是剛剛抱小蘿莉的時候掉出來的,被淩曜撿到了。
淩曜提醒過她了,她沒當一回事。
六個加粗的大字歪歪斜斜地飄在空中,刺痛了宋卿伊的雙眼。
閉眼的瞬間,【惡心淩曜計劃】的标題仍然清晰地印在腦子裡。
像冰錐蠻橫生長,貫穿心髒。
她用力眨了眨眼。
“是要惡心我…”
淩曜放輕的聲音,像是被黑煙纏繞着的催命符。
“還是說我惡心?”
她下意識地搖頭,搖了好幾下才意識到淩曜仍然仰望着天空。
他看不見。
他繼續說:
“如果我做了什麼不對的,我向你道歉。如果沒有,那……”
“你可以現在,想一想,有什麼理由,或者——”
“借口。”
宋卿伊啞口無語。
字是她寫的,而她今天的所作所為确實做到了“言行一緻”。
語氣茶、台詞狠、拿半生不熟的人拉踩他。
她像個被罰站的小學生,躊躇在原地。
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
半天等不到她的反應,淩曜反倒提醒她:
“不說話?我教你,你可以反問我為什麼偷看你的東西,胡攪蠻纏混過去。”
宋卿伊繼續搖頭,即使淩曜根本看不見。
她知道,現在她隻要說一句“我覺得你很惡心”,就完成了計劃的最後一步——
踐踏他的自尊。
效果将會立竿見影,面前的這個人會馬上申請調座位。
隻要她開口。
宋卿伊輕輕吸氣,聲帶被收緊,流露出一絲絲不被理解的委屈。
“我……沒有覺得你惡心。”
反倒是,希望你覺得我惡心。
啊。
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别無他法,她千絲萬縷的思緒,彙至嘴邊隻能憋出一句“對不起”。
淩曜嗤笑一聲,站起身朝她走來。
他緊緊抿着嘴角,像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是嗎。”
淡淡的疑問,似乎是在等待一個解釋——
你說的對不起,是針對哪一件事。
宋卿伊也往前一步,把那個破計劃從淩曜手中抽出。
淩曜手裡一空,垂下眼眸,恢複了一貫吊兒郎當的姿态。
兩人相對無言,他甩甩手,捏着叉子,從石頭上方那一盤黑乎乎的食物中叉起一塊水果。
宋卿伊一個箭步向前,眼疾手快地打掉了他的手。
“别吃!”
宋卿伊愣愣地看着那小塊食物連同叉子一起掉在草地上,翻滾兩下,沾滿了髒兮兮的雜草。
“你……别吃這個。”
淩曜的手無端端挨了一下,他暗罵了一句,氣笑了:“我現在吃燒烤也惡心了?”
“不吃這個,我應該吃什麼?”
“吃你的計劃大禮包?”
第一萬次恨自己嘴笨,宋卿伊顧不得那麼多了,直接上手,從盤子裡随便挑了一塊。
幾近碳化的表面,用指甲刮下一層又一層,終于露出一點點深黃色的餡。
她急得喉嚨發緊:“這是芒果。”
怕淩曜不相信,她指尖用力一掐,兩邊掐開,才看得真切。
外皮成了焦炭,裡面的果肉卻還能擠出少許汁水。
一絲細線順着宋卿伊蔥白的手指流向手背,她扔開了面目全非的果肉,垂下了雙手。
她緊緊地盯着他的臉:“你剛剛沒吃吧?”
淩曜掀起眼皮子瞧她:“吃了又怎麼樣?”
她咬緊了牙關,腦瓜子開始嗡嗡作響。
吃了怎麼樣?
吃了會死啊。
她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往旁邊走兩步,将手在河水裡搓了好幾遍。
水聲嘩啦嘩啦作響後,她甩甩手,從連衣裙口袋裡翻出一個小盒子。
一個泛着金屬光芒的巴掌大的小盒子,上面還貼着可愛的向日葵貼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