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教堂鐘聲響起。遠處成群的鳥雀驚飛,走廊盡頭傳來平緩的腳步。
擡手遣散了身邊人,嚴正德扶着茶幾前的絲絨沙發坐下,梨花木拐杖拄在腿間。
走廊外投燈的光線下,出現另一人的身影,在暗黃的光線下步步靠近。
房門被關上,嚴正德看了眼信息,又看了眼手表,最後擡眼看他。
“來了。”
“嗯。”
按着沙發坐下,闵司臣交着十指,擺在膝前,“什麼事,舅舅?”
嚴正德隻是看着他,那雙上了年紀的眼睛凹陷在眼眶中,閱盡一切。
良久,他舉起桌上酒瓶,倒出兩杯,将其中一杯推到桌案對面。
“我們血濃于水,沒事就不能找你聊聊?”
“喝吧,陪舅舅喝兩杯。”
蘇瀾說,這酒裡沒摻過東西,特意囑咐他,一定要喝。
酒杯舉在眼前,顔色比起尋常紅酒要暗沉不少,那種殷紅快要接近幹涸的血色。
沒有說辭,闵司臣把酒飲盡。
很快,又被嚴正德滿上,“很多年前我親自釀的,現在隻剩這一瓶了。”
眼看着他将第二杯也喝完,嚴正德才繼續道:“很苦吧,味道。”
“以前你母親還在的時候,我總會做得甜一些,她更喜歡。”
“知道嗎,你有一位很美的母親。她是因你而死的。”
回憶起往事,他的目光停留在杯中紅酒,久久沒有移開。
“可惜你沒機會見她一眼。”
在這個世界,他的母親名叫嚴曼晴。如嚴正德所言,在生他時便因難産去世。
闵司臣對她做過調查,但留存的資料實在太少。作為闵氏的太太,她甚至沒有過一張公開的照片。
隻知道她家境普通,闵父與她的婚姻也從未被公開。
難産去世後,闵父很快再娶。直到多年後闵司臣被領回闵氏,世人才知道,原來她才是闵氏的第一任妻子。
當年種種已被埋在過往,隻存在于記憶中的真相也難再證實。
“所以,幾個月前你害死父親,并不是為了奪權或斂财。而是為了我母親,也就是你的妹妹。對嗎。”
闵司臣蹙了蹙眉,這俗世真是可笑。
嚴正德飲了口酒,笑歎一聲,搖着頭:“沒有證據的話不要亂說。”
闵司臣陪他笑笑,半仰着身,倚着沙發,一半的神色藏在陰影中。
“敢說,自然是有證據。”
“不不不。”
嚴正德細品着酒中回甘,“有證據你又怎麼可能留到現在。這可是殺父之仇!”
“不過,就算是我做的,又怎麼樣?”
話鋒一轉,他的笑容隐去,此前那份虛僞的關切也盡數消失,隻剩下無盡的恨。
“有些人本就不配活在這世上。我把他們送走,隻是做了正确的事。”
闵司臣看一眼表,“父親去世的很突然,怎麼想都不會那麼簡單。所以,舅舅這算是承認了嗎。”
距離蘇瀾給他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這個問題,嚴正德很久沒有回答。
他起身在房内踱步,也可能是在衡量自己的勝算,還是不是完美的百分之百。
……
大廳。
一位侍應打扮的男人朝蘇瀾鞠躬,她認出他是嚴正德身邊的人。
“蘇小姐,嚴先生請您上樓一趟。”
“找我?”
蘇瀾故作驚訝。
按照原著所寫,嚴正德的計劃是将她騙進另一間房,困住,作為威脅闵司臣的籌碼之一。
現在她需要配合。
前腳剛要邁開,手腕卻被闵司郁牽住:“别去。”
他神色很差,眉頭皺得很深:“不會有什麼要緊事的。别去。”
“可是……”
蘇瀾有些為難,輕輕抽出手腕,“沒事的,我很快回來。”
他站在原地,落空的左手收回口袋,“那我陪你一起。”
“這可不行,嚴先生吩咐了,隻能帶她一個……”
“閉嘴。”闵司郁厲聲打斷了他,“帶路。”
他很不滿,因為他知道嚴正德想做什麼。可他明明承諾過不會傷害到她。
【世界線不穩定度31.4%】
蘇瀾也有些忐忑。
因為劇情不該是這樣。
讓闵司郁來奧地利果然還是太冒險了。
可他畢竟也是出于好心,蘇瀾一時不知該怎麼表達。
一路無話,樓梯上到五樓。
侍應領着兩人沿走廊往深,來到深褐色的實木門前,“到了,就是這裡。”
“那個,闵先生,要不您還是在門外稍等片刻……”
看到闵司郁的眼神,他還是乖乖閉嘴了。
不行。如果是和闵司郁在一起,嚴正德的計劃恐怕就不能成功。這樣下去,不可控因素實在太多,必須要當機立斷。
“要不……你還是在這等我吧。”蘇瀾輕輕按住他肩,“你放心,司臣不是也在嗎,不會怎麼樣的。”
聽到她提他的名字,闵司郁咽了咽,沒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