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
甯枝月直接了當的拒絕了他,并勸他好好買一本識字詞典,鞏固一下楚語。
亂用詞語可是會被揍的。
結果第二天,仙木西就認認真真地擺上了一本詞典,然後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地念:“私奔,一指女子越禮出走,歸屬于所愛的男子。亦指男女不顧禮法,一同相偕遠走。”
甯枝月從那本厚辭典上擡起頭來看他:“所以呢?”
“所以?”少年小辮子上的銀飾一閃一閃的,輕巧地坐在書桌上面,“所以我要跟你私奔。”
他很認真地低頭,大海一般的眼睛在光下碧波蕩漾,全身的銀飾都安靜下來。
細碎的光點綴他精緻的臉龐,狡黠又可愛。
甯枝月往後一躺,将被他用辭典壓住的話本抽出來:“不要。”
仙木西鼓起嘴巴,眼睛睜大:“為什麼不要?”
“你都親了我了,那可是我的初吻!你得對我負責。”他滿身蓬勃的生機,眉眼都亮閃閃的。
甯枝月不想跟他解釋什麼叫做初吻,隻丢出緻命打擊:“是你的初吻,又不是我的。”
果然金發波斯貓肉眼可見地萎靡不振了。
然後生氣地丢下一句:“哼,皇帝把你嫁給探什麼玩意我也不會來救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當時表現得太像一個怨婦,所以這詛咒,居然有幾分靈驗了。
春闱之後,照例會有一場慶祝登科及第的宴會,皇帝下旨在欽乾湖上舉辦這一場百花宴,主要角色卻是新科進士,和官家貴族适齡小姐們。
說是賞花彈琴,吟詩作對。
實質上也不過就是場相親宴。
甯枝月的名字也赫然在其上面。
宴會開始,百花宴在遊船上舉行,而二樓向來是貴女們的集會,甯枝月此時也在這裡,按理說,皇帝都會親臨百花宴,但今年還在戰争之中,百花宴還能舉行雖是皇帝的旨意,但他不願喧鬧,就不參加了。
百花宴上有兩大活動,一是皇上會講些話,以及嘉獎,今年皇上沒有來,由丞相大人代替。二來是定題作詩,優秀者有嘉獎。
第二個活動一般是最熱鬧的時候,剛高中的書生們,十年寒窗苦讀終于功成名就,自然想要在人前露才,這時候,正是最風流的時候,雖不說才思泉湧,但做出來的句子也是值得幾番推敲的。貴女們也在這裡打量。
甯枝月坐在二樓的桌邊,喝着茶水,吃着精心準備的茶點,本來說着絕對不會找來找她的仙木西卻輕巧地避開護衛,坐在她的對面。
掀開一點窗簾,對外面每一個人評頭論足:“這個也太瘦了,像個竹竿。”
“這個也太老了,這也算青年才俊?”
“這人怎麼眼睛一大一小?”
等到萬衆矚目的探花在樓下,被人群簇擁着出現的時候,他仔細看了半天,然後從鼻子裡哼出了氣:“就這個樣子的探花的,白白淨淨的,一看就沒什麼男子氣概。”
“反正,總而言之,都沒有我好看。”他嘴上都可以挂瓶水壺了,“這些人有什麼好的,嫁給他們還不如跟我私奔。”
他好像把私奔當成口頭禅了。
但與他所說相反的是,是探花出現的時候,他們臨近包廂的嬌笑聲:“探花郎可真年輕。”
“我還當是爹爹虎我,沒成想他真挺好看的。”
“你小聲點,有沒有女子的矜持了。”
“什麼嘛,姐姐還不是也在看!”
應該是丞相家的姐妹花。
今年的探花才貌雙全,他一出現,不知多少貴女放了矜持,忍不住拉開了一點薄簾去看看。
他眉眼清俊隽永,幹淨澄澈的眼睛常含笑意,讓你打心裡願意親近,文質彬彬,談話舉止都讓人如沐春風,以十八歲的稚齡,站在這舉目的榮華面前,姿态又不卑不亢,進退有禮。
“聽說探花郎家還曾經被陷害過,真是可憐,幸好後來平反了。”
“是嗎?什麼時候的事情?”
“你不知道?不過我也是聽說,你聽了别出去說啊。”
“你快說嘛。”
後來的聲音卻小了許多,絮絮的,再也聽不清了。
而樓下卻聽到一陣喝彩,仙木西探出頭去,正看見那個什麼探花寫的詩被争相傳閱。
不滿地看過去,卻見那處于人群中心的探花郎,擡起頭來,遠遠地看向他的方向,被皇帝親口贊譽過‘溫潤如玉’的人。
此刻看着他的眼神,卻像是冰水初化,寒徹心扉。
仙木西再看過去,卻見對方嘴角又挂着溫和的笑意跟别人說話了。
他回過頭來,再次跟甯枝月打小報告:“這個探花郎一看就是個虛僞的人,你可不能嫁給他。”
少女倚靠在軟榻上,眉眼的秾豔内斂,雪似的面容,胭脂般的唇潤着,重疊绮麗的衣袍裡初初隻露出一雙手來,纖白玉指在燭光下,仿佛清淡的夢。
滿身富貴懶察覺。
少年身上的銀飾仍舊叮叮當當的,像心髒砰砰地跳。
就像那時,她突然擡頭,猝不及防的一吻。
甯枝月這個人啊,用着最惑人的外表,做最涼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