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當初将蒼明雪送與沈雯丹的那一幕,看過他神情裡不可置信的人,無人會懷疑其中的恨意。
傍晚,如意看着她的小公主,下了決心:“公主,您快逃吧,我代替您去!”
“您去找仙公子,他一定能保護好您的。”
“他這人嘴硬,其實心最軟了,隻要您去找他,去找隐居的卡提族,便不怕人找到了。”
甯枝月笑了笑:“如意,你跟着我最久了。”
“是,”她仍舊是淚眼婆娑,“我是看着您長大的,”她忍不住又掉了眼淚,“您還這麼小。”
“你知道公主府的庫藏都在哪裡,鑰匙在你那裡,你去拿吧,給你自己置辦個房子,在京城或者城郊,哪裡開心,你就去哪裡吧。”
“不用害怕,皇兄把我送去雲蘭國,多少還是會愧疚一點的,不會追究這些的。”
“公主,您不要這麼說。”聽她像交代遺言一般,如意抹了把眼淚,“就算不能讓我替您,但如意總要跟着你去的。”
甯枝月搖搖頭:“雲蘭國太危險了,我保護不了你的。”
“如意不怕。”如意睜大了眼睛,很是堅強的樣子。
“如意,我會回來的。”甯枝月看着她,“公主府不能沒有人看着,我回來了,連房子都沒有的話,我住哪裡啊。”
“如意,你幫我看着公主府吧。”她聲音仍然柔軟。
半晌,如意才哽着聲音答應道:
“好,我替公主守着家。”
傍晚的公主府卻迎來了不速之客。
甯枝月出了小亭,看見青淼坐在那裡等着,坐在圍欄邊,默默地垂着頭,好像被人抛棄了的小狗。
如很久之前一樣,在他面前寫上求收養也毫不違和。
他一看見她,眼睛就亮起來,僞裝的冷漠就全部破碎了:“公主。”
像是重新回到那個時候,甯枝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卻停下手部的動作。
小狗卻彎腰,将腦袋放在她的手邊,緊張地看着她。
“好乖。”她這樣說道。
清俊的探花郎便笑了。
又有些不好意思:“公主,我那天是不是太壞了。”
“我隻是看見那個人,有點生氣,明明要努力成為公主最喜歡的那一個,但是卻說了那樣的話。”
“公主,對不起。”沒有外敵的狗狗就是最乖的狗狗。
“公主,我是來帶你逃走的。”
如意一驚,忍不住看了看周圍,卻見周圍并沒有旁人,才放下了心。
“我買通了後院守着的侍衛,您跟着他逃出去……”他将計劃一一叙說而來,他已經将能考慮到的情況,方法,都全部告訴她。
卻沒有考慮他自己剛到手的大好前程。
但甯枝月卻搖了搖頭:“不是送誰的問題,而是蒼明雪恨的是我。”
“如果看不到我,戰争可能很快打響,到那時候,連綿不斷的戰争,該怎麼辦?”
“但是他也可以不顧您,直接就打響戰争啊。”
“也許吧,但是我不去,他就有了名正言順的借口,我不會給他這個借口。”
“公主。”他看着她,深深意識到了自己的無力。
從前也是,現在也是。
他走時的背影都是灰色的。
日子一天天臨近了,甯枝月最終還是坐上了使團的轎子。
随行的侍女卻有雪栀,看見了熟悉的人,甯枝月看過去,雪栀擡起頭來:“皇上怕異國他鄉,公主沒個熟悉的人,就派奴婢來随行。”
有個熟悉的人倒是真的好點,她的習慣都知道。
但隊伍行駛了半個月,突然遇上了劫匪。
是夜色裡,不知名的迷藥從上風口吹來,然後使團的就暈倒了一片。
甯枝月在轎子裡坐着,沒受波及,卻有人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叮叮當當,少年的銀飾清脆悅耳的聲音。
“跟我走。”他拉上了她的手。
卻被掙脫了。
來人扯下頭上黑色的面罩,露出一頭張揚的金發小辮子,在夜明珠的光輝下瑩潤着:“是我,快走啊。”
“你不是不回來了嗎?”
少年撇開眼,不敢看她瑰麗的面容:“這是我的地盤。我來打劫。”
不劫财不劫色,隻帶走她。
“我不走。”她這樣說道。
“為什麼,你知道你到雲蘭國會怎麼樣嗎?”他眼裡的情緒讓漂亮的眉眼更為鮮活,“他們會怎麼侮辱你,會怎麼傷害你,你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了,你知道嗎?”
“我不走。”她又重複了一遍,“我不能走,我得到雲蘭國,這場戰争才可能停止。”
她身後的是楚國。
少年的眼睛裡染上了失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正如他是卡提族的王子,他有着他不可推卸的責任,她亦然。
但他舍不得,她那樣氣人,又那麼嬌弱,沒人保護她,她肯定會被欺負的。
他都說了不要喜歡她了,但是他忍不住。
少年的眼眶顯而易見的紅了,他看着她,眼裡透露出一絲絕望。
少女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柔柔軟軟的,落下一片陰影,雪白的肌膚上,唇色嫣然。
他的聲音已經嘶啞起來,他看着她,緊緊注視着她,身體的情緒仿佛爆炸:“加西(笨蛋),你還欠我一個吻。””
她沒來得及反駁,少年已經仰起頭,珍重地,謹慎地吻上她的唇。
在她後退的那一刻,他伸手摟住了她的肩,像是已經到了絕望的邊緣,溺水的人最後一次呼吸,貪婪地攫取着她的氣息,狂風暴雨在纏繞的唇齒間平息。
仰着頭,強勢且迫切的金發少年,
閉着眼,在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