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并不太平,但甯枝月的生活很簡單,其實除了換了一個地方,換了一個名頭以外,好像沒什麼區别。
她沒什麼出逃的意願,對于甯枝月來說,她的愛好還挺簡單,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就可以了,而且大概時間一過,她也能出門了,就是還是得有人跟着她,像她在公主府的日子一般,出門總有人要跟着。
甚至因為蒼明雪是皇帝,生活質量還在某方面提高了,實在是使人堕落。
其實像這種度假一樣的生活沒什麼不好,但是怎麼說,多留一天對甯枝月來說就是多加一天班。
誰喜歡加班呢?
甯枝月眉頭微皺,但是她又不能破壞自己的人設,維護劇情線和人設沖突的時候,讓人難以抉擇。
但是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一些‘朋友’還真給她送來了幫助。
天氣漸涼,蒼明雪又讓裁衣閣的宮女為她丈量尺寸,做了新衣服,一件件讓人眼花缭亂的華服之中,悄悄夾雜了一件玄色的衣服。
玄色,乃雲蘭國尊貴之色,在雲蘭國的律法之中,除皇帝與皇後之外身穿玄色,皆是有謀逆之心,嚴重者可斬立決。
其實這顔色接近黑色,帶着一點赤色,不是很好分辨,以往其實就有不少這樣的冤假錯案,但是可能也說不上是冤假錯案,隻能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因為蒼明雪的偏愛,大臣的不滿,後宮的那位太後的不滿,都如雪花一般,紛飛到蒼明雪的桌上,不過全沒讓甯枝月知道而已。
他是個名副其實的好皇帝,勤政務國,減稅利民,肅清了一批貪污腐敗的官員後,重開科舉,選進人才,任人唯才。
于是一批真正廉潔奉公,為民為國的官員被提拔上來,成為讓這個國家走向繁榮的基礎。
可以說,他做皇帝就如他曾經的一身雪衣,毫無污點。
隻除了甯枝月。
作為普通人,他當然可以隻愛一個人。
但是作為皇帝,他不能隻愛一個人,還是敵國公主,甚至,他由着少女的性子,在皇宮之内,給她養起了面首,這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還有小道消息傳言,蒼明雪夜夜宿在那位敵國公主的床上,卻從來沒有碰過她,反而隻依着少女的性子任她……
反正……這哪是一國皇帝可以做出來的事情。
皇帝的後宮不僅僅是後宮,是政治權利的縮影,皇帝的子嗣,更像是皇家穩定傳承的象征,沒有子嗣的帝王,從哪裡看到國家的未來。
他們紛紛上奏勸說,但是蒼明雪從來不予理會,當然他也不會遷怒于這些大臣,他們有他們的立場,他并不是不辨是非的人。
可是他的不遷怒,卻讓一些人以為,總歸皇帝對那位敵國公主沒有非她不可的地步,不然為何遲遲不封她為後呢,一個美人的位份,不是更能說明問題嗎?
于是,一身隻有皇後能穿的玄色衣裳悄悄地入了皇宮,甯枝月的吃穿用度幾乎與皇帝一樣,沒有任何能下手的空間,能連穿的的衣服都是再三檢查,但是一身不符合制式的衣服,卻是可以進去的,因為本來,在甯枝月這裡,蒼明雪從來沒設下任何規矩。
某一日,宮女為甯枝月穿上了身,小宮女年紀不大,桃子一樣的臉頰很可愛,看自己侍奉的少女穿上一身黑色銀紋的衣服,不同以往那些粉黃青綠的衣服,是完全的另外一種感受,雪白的肌膚在一身黑衣下幾乎成為透明,明媚的五官被黑色的冷淡壓上幾分冷豔,清泠泠的眉眼,卻有一點鮮紅淚痣,唇色也豔,卻并不張揚。
她是那種隻用黑白兩色也能繪出豔麗的人。
與那位陛下,越來越相似了。
小宮女帶着點羞意看她:“美人,您真好看。”
甯枝月撫上玄色衣裳,眼底的光一閃而過:“那是自然。”
别人說這話有些讨厭,但是少女明豔的面容上微妙的驕傲卻隻是讓她看起來,像順了毛的貓,可愛又可憐。
她今日心情格外好,于是樂意多理理蒼明雪,早朝之後,他就在離宮殿很近的禦書閣裡處理政務,事情很多,很雜,雖然已經盡力分門别類決出先後輕重,但管理好一個國家,真的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甯枝月就想不通蒼明雪為什麼非要做這個皇帝。
她曾經問過他,還記得那時青年眉眼冰霜融化,溫和着看她:“我隻是個宮女生下的孩子,那時侯皇後勢大卻不能生育,于是後宮沒有人能正常生下孩子,我是被偷偷帶到軍營生存下來的。”
“喂養我長大的是邊疆的普通人家,教我武藝的師傅,不是傳說中武藝高強的世外高人,而是一個個平凡的士兵。”
“戰場是人命最不值錢的地方,但可能是人心最寶貴的地方,我看過很多離家不能回的父親,看過年幼充軍的孩子,也看過邊□□自撫養孩子的母親……”
“這世界有很多人,在努力掙紮着求生,我所能做的很少,我隻能創造一個盡量平和的世界,一個努力會有所回報的可能。”
甯枝月懶懶地擡眼問他:“那你的努力又得到了什麼呢?”
帝王的威勢已初步顯現,他卻眉眼含情,仙人般的容貌清冷:“你。”
“世界給我了一個你,我就覺得已經足夠。”
“那是當然。”甯枝月就很理所當然,她當然是最好的。
不過其實她沒弄清楚這兩者之間有多少聯系。
回憶收攏,她已站在禦書閣的門前,玄色衣裳的銀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從來不用通報,但她其實以前也從來沒有在議事的時候進去,那些事情聽着就頭疼。
不過還沒進去,卻有人攔下她,表示太後有請,本來還想着也許是不滿的大臣所設下的局,現在看來另有其人啊,幸好她借口去書房甩了蒼明雪派來跟着她的人,不然還真不好讓她下手。
她笑了笑,跟着太後的人一路行走,明眼人都看着她一身不符合規矩的玄衣,卻無人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