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陣缥缈的歌聲,從遙遠之外傳來,聽起來凄涼又神秘。
“帶我走!帶我走!
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
我讨厭這充滿黴味的黑暗!
鮮花在我心頭綻放,罪惡的幽香令我作嘔!
阿爹啊!我好怕!我要回家!
阿娘啊!我好餓!我要吃奶!”
……
是白骨林裡的歌聲!
怎麼這裡也會有?
鹿飲溪正疑惑者,就忽聽一旁的茶陵憶問:
“你聽到了嗎?有人在唱歌。”
鹿飲溪震驚地看向茶陵憶,“你……你也聽到了?”
茶陵憶的面紗被水流沖走了,露出一張美麗又蒼白的臉。
鹿飲溪突然明白茶陵憶為何整日戴着面紗,她這張臉實在太美,又美得有些怪異,蒼白中帶着嬌豔,單薄中又蘊含着勾人的性感。
一些矛盾又相斥的特質,卻在茶陵憶身上同時顯現。
她環顧四周,隻見松林茂密,灌叢郁郁,光線微弱,暗沉沉一片,隐隐約約可見樹枝上懸挂着累累白骨。
這裡竟是白骨林!
她與茶陵憶狼狽地坐在地上,甚至茶陵憶身下還有鹿飲溪曾經踩到過的那具白骨。
她們怎會被水沖來這裡!
白骨林可是離靈台宮并不近!
不,不對!
鹿飲溪覺得,這裡的一切似乎有些不對勁,她動了動手臂,發現身邊的一切包括茶陵憶和她自己的手臂,都随着她的動作變了形,左右飄了飄,就好像她們并不真的存在,而隻是水中的倒影,随着波紋一起蕩漾。
“我們墜入天影境了!”茶陵憶蹙眉道,“這裡的一切都是白骨林的倒影,得盡快想辦法出去。”
茶陵憶說話時,時不時咳幾下,衣裙濕溻溻地貼在身上,更顯得她孱弱不堪。
鹿飲溪有些擔憂,茶陵憶的狀态看起來實在很不好,好像随時就能昏倒的樣子。隻是她的狀況也不比茶陵憶好多少,連續兩次落水,再被林中冷風一吹,鹿飲溪已有些頭重腳輕、昏昏沉沉了。
“我們怎麼會掉入天影境?”鹿飲溪疑惑。
“天影湖裡設置天影境,是以防天地境的怪物萬一逃出來,闖入望天樓傷及學子,天影境的結界隻有在黑暗道怪物出現時才會打開。”茶陵憶道。
鹿飲溪手中還攥着從關月月身上扒拉下來的泥塑娃娃,她仔細瞧了瞧,實在不覺得它能是個什麼怪物,不過是唬人的玩意兒罷了。
不過她得留着它,好找出是誰要吓唬關月月。
她将娃娃綁在身上,伸手去扶茶陵憶起來。
“當時,我感覺有什麼東西抓住了我的腳,可惜水流太大,我沒來得及瞧瞧是個什麼怪物。”鹿飲溪道,“也不知那東西跑去哪兒了,你瞧見它是什麼了嗎?”
茶陵憶搖搖頭,表示她什麼也沒看見,“不過這裡可能潛伏着不少從天地境逃出來的黑暗道怪物,留在這兒會很危險。”
鹿飲溪問:“你知道怎麼出去嗎?”
“天影境裡有許多個大大小小的境,有的是寫境,是境主按真實存在的某些地方所描繪寫下的境,比如眼前的白骨林。有的是造境,是境主自己所創造出來的、真實世界所沒有的境。”茶陵憶一邊說,一邊打量四周,“聽說隻要找到境主是誰,然後殺死他,就可以破鏡出去了。”
無須茶陵憶解釋,鹿飲溪自然明白,茶陵憶所說的境主,并非真的指寫下白骨林之境的人,而是找到那人留在境中的幻影。
茶陵憶松一口氣,淡淡道:“幸好隻是個寫境,若是造境,隻怕破境要難上千百倍。”
“那化境呢?”鹿飲溪忍不住問。
“化境……”茶陵憶的臉色白了白,“化境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鹿飲溪愣了愣,那豈不是入化境的術士,等同于造物主?
“不過化境極其耗費靈力心神,就算是入化境者,也不會輕易去化一個真實的境。”茶陵憶又咳了咳,乏力之下,扶着一棵樹幹歇息片刻。
鹿飲溪在她面前蹲下身,“我背你吧。”
她怕還沒來得及出去,茶陵憶就倒下了。背一個昏過去的人,和背一個清醒的人,她選擇後者。
茶陵憶顯然也知道自己撐不了太久,并沒有推拒,軟綿綿爬伏在鹿飲溪身上。
鹿飲溪隻有一個感覺,茶陵憶好輕。
她朝着白骨林深處走去,心想:這裡既然是白骨林的倒影,是否小骨也在裡面?
隻可惜,她走了許久,小骨也沒出來。
而她卻又轉回了原地,因為她又看到那具曾被她踏碎的白骨。
鹿飲溪隻好将茶陵憶放下來,“我們迷路了。”
她根本找不到去往通神谷的那扇門,和那個懸崖。
茶陵憶咬住蒼白的唇,神色凄苦地搖頭,“或許,這裡本就沒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