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少爺,我……”山内良子坐在池塘邊,眼睛有些紅,顯然是剛從哭泣中停止。
津島宗正伸手,輕輕抱住少女:“啊,我知道的。”
山内良子僵了一瞬,緊而用力保住男子。她把頭埋得很深,似乎是在逃避些什麼:“我該怎麼辦才好啊……”
“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津島宗正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隻需要交給我就好。修治也好,你父親也好,都交給我吧。”
他自會處理好一切,津島修治長眼的話,短時間内也不會來打擾他們。
津島宗正眼中流露出混濁的情緒,竟是見不到一點關乎兄弟間的親情。
殊不知這幅樣子,被遠處的鸢眼少年看了個透。
“感覺怎麼樣?”背後忽而響起一道聲音,津島修治心裡多了幾分提防。
五條悟總能像這樣突然間出現在他背後,若是他不想讓人察覺,恐怕他完完全全發現不了,就像現在他不知道五條悟是什麼時候來的,又看到了多少。
他輕笑,打量着衣着休閑的白發少年。似乎隻是剛從家裡出來,看不出别的痕迹。
“這話或許該問問那位山内小姐。”恐怕她心中的思緒遠比自己多吧。
在外人看來,似乎是津島修治吃了虧,被兄長搶了婚約對象可不是什麼好事。然而實際上,這幾個月中完全是津島修治占了便宜。
他什麼也沒有付出,平白得到了山内良子帶來的太多好處。他又該怨恨什麼?便隻要好好安頓,做好收尾工作,至此守着便宜不開口罷了。
身為一個首領,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的。得了好處也不張揚,吃了虧也不氣急,如今應當沉住氣,找個機會把津島家端了才是上上策。
“為什麼要問她呢?我隻想知道修治在想什麼。”五條悟回答得理所當然,他扶正了自己的墨鏡,站在津島修治身後兩步遠的距離,“需要我的幫助嗎?”
他适當地對此施加援手,而纏住一隻眼的少年忽而轉過身來,盯着他的眼神不似以往的無感。
凜利的目光掃去,津島修治嗤笑出聲:“别裝了,五條悟。”
五條悟臉上表情一僵,卻很快又笑起來:“你在說什麼呢?”
津島修治看着他,蒼藍的眼眸中接收到了來自對方的嘲諷。那人開口:“你幹過什麼事情暫且不提,我倒是想問問,從一開始你是懷着什麼心态呢?”
“你在說什麼,修治?”五條悟仍然是一副笑眼盈盈的樣子,“我們是朋友吧,朋友間不應該互相幫助嗎?”
“是嗎?那麼……”津島修治頓了半晌,“這場戲你看得如何了?此刻來又是為了什麼?”
五條悟早知津島修治的洞察力,卻沒發現他看到了這麼深。不過那又如何呢?他眉眼間仍然是輕松:“我隻是覺得,修治可能會難過。”
“是嗎?如此體貼真令人感動。”陰陽怪氣地說罷,津島修治笑起來,“你是懷着什麼心态,怕不是單純想來看看我的反應吧。畢竟大名鼎鼎的五條少爺,是個連基本感情都不懂的‘白紙’。”
五條悟收斂了表情,笑意褪去後隻剩下鋒芒:“這是什麼意思?”
“從你插手津島家的事情開始,促進一個又一個事件戲劇性地發生,然後觀察我的每一個反應,這場戲看得開心嗎,五條君?”
“修治又是如何呢?”短暫的沉默後,五條悟又笑起來,“對待山内良子也好,津島京次也好,這麼的溫柔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你覺得你很了解我?”
“這句話應該還給你,津島修治。”五條悟收斂起了笑容,蒼藍的六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你說我猶如白紙,那你又算什麼呢?存在于這世界上,靠着無害和溫柔的外皮包裝自己,内裡又在想什麼呢?”
他一直能看到,能用六眼看到潛藏在那個人身下過多的情緒。
無論是笑,還是悲,他的内心毫無波瀾。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人竟然嘲笑他。
确實他從中推波助瀾的許多,但那又如何呢?最終的受利人是津島修治,他是拿到了好處。他自認為問心無愧。
然而在津島修治看來,這份問心無愧反倒是一種同情了。他被一個不經世事的大少爺同情了,何其可悲,何其惡心。
不歡而散是最後的結果,倒不如說兩個人分明沒什麼過多的情緒,卻因為對方的話而吵架,怎麼想都是很奇怪的。
五條悟無視女仆的勸阻,啃了第三根棒棒糖後,越想越不爽。
他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甚至是設身處地地為津島修治着想,結果呢?結果呢?!
【一邊厭惡着那些老家夥的行為,一邊又在享受他們的腐敗為你帶來的好處,你真的覺得自己讨厭他們嗎,五條君?倒不如說,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算是讨厭吧?】
生氣!生氣!
但是該氣什麼呢?五條悟擡頭看着天花闆,該氣什麼呢?那些老東西似乎不敢在自己頭上動土,他究竟一直以來在讨厭什麼呢?
實際上早就有所察覺,隻是被人用直白的言論說出來,讨厭透了。
所以說啊,津島修治這個人,讨厭透了。
他當時怎麼回應的?
【那你算什麼?靠着這幅樣子博取同情,還是用這幅樣子讓别人離你遠點?實際上是你吧,下意識地曲解所有人給你的好意,既然不會享受别人的好意,為什麼還要用這幅樣子讓别人同情你?】
……
津島修治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