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似是愣了一下,接着了然閃過,眼角都染上了笑意:“大概是十七八歲,那一天的晚霞很美,他突然就跑到我跟前說喜歡我,我吓了一跳,沒給他好臉色,卻是記住了……”這一記就是一輩子。
餘執突然就有點羨慕五六十年代純粹簡單的愛情。
“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覺得那是一場意外,”老人看向餘執,笑得更加甜蜜,“有時我就在想,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更加含蓄,明明十七八歲,卻比我們那代人二三十歲還成熟。”
“現在有多少人還能單憑一股不加顧慮,甚至有些沖動的感情做出一件事?”老人看向屋外的星辰,眼裡也染上星光,“人這一輩子到頭,往往不會因為自己年輕時候做了什麼而後悔,大多是後悔自己沒做什麼。”
餘執心裡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揭開了,看向老人依舊溫和的臉龐,淡淡抿了抿唇,老人總像是知道他内心所想,總能在恰當的時刻給他一個想要的回答。
“小執,還有林姨,開飯了。”項母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老人起身,對餘執說:“我們出去吧。”
餘執點點頭。
老人突然又出聲道:“這回可别再偷摸摸踩着我的影子了,人老了,不禁踩。”
餘執面色一僵,老人就笑着從他身邊走過去了,餘執又突然想起以前踩着影子的過往……
小時候他總像一個跟屁蟲一樣,一直跟在奶奶身後,他又怕曬,所以每次都踩着老人的影子。
想到這,餘執神情柔和了幾分,嘴角抑制不住地露出幾抹笑意。
最後還是項母主持:“好了好了,我們開始吧,慶祝奶奶出院暨提前過五一,幹杯。”
“幹杯。”
一頓飯在歡笑聲中度過,像無數遍演習一樣,很溫馨甜蜜,除了某個作妖的人。
項炀拉着餘執,非要和他拼酒,幾杯下肚就開始犯暈,拉着餘執撒嬌:“你現在是真跟季銘那貨跑了,這都幾個月了還不回來,嗝……”
餘執嫌棄地拉開項炀:“一個月,沒有幾個月。”
“你還說,以前明明一天都舍不得走,嗝。”項炀低頭就要開始吐,餘執眼疾手快地推開他的臉。
項炀一吐就收不住,吐得天昏地暗。
餘執在一旁嫌棄地看着他,見他吐得太惡心,掐着鼻子轉過頭。
項母在旁邊毫不留情地說:“才幾杯,你看人家小執,臉一點兒沒紅,再瞅瞅你,以後出去别說是我兒子。”
“你真是親媽啊。”項炀抽空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
“廢話。”項母回了一句,轉頭又和别人說話去了。
項炀開始在餘執這裡求安慰,頭靠在餘執身上說什麼都不起來。
餘執推了幾下沒反應,也就任由他靠着。
項炀的呼吸很輕,感覺像是不敢驚擾什麼東西,輕輕挂過餘執耳畔。
項炀算是他人生中第一個意外,有了一個,剩下的就像開了個口,接連湧過來,才又有了季銘這個意外。
想到季銘,餘執突然感覺心裡像少了什麼,總感覺這種情況下,有了他才算圓滿。
看着項炀,有點煩,但意外也是溫馨的一部分。
一頓飯下來餘執沒别的感覺,就是感覺手有點酸。
項炀醉得快,酒也醒得快,吐完也清醒了不少,但就是賴在餘執身上不起來。
餘執也沒推他,越長大,他們之間的接觸也就越少,餘執發現項炀漸漸地也不是那麼黏他,像小時候安靜地靠着就更少了。
現在這樣也算是難得的靜谧。
“炀子,别靠着小執了,小心把小執壓壞了。”項母回頭見項炀還靠着餘執,沒好氣地說了他一句。
“噓,讓他靠會兒吧,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老人壓低聲音說。
餘執感覺到項炀的頭輕輕擡了一下,想要離開,聽到老人的話,又默默放下頭,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心安理得起來。
這人還真是和以前一樣,餘執無奈地心想。
就這樣又過一會兒,餘執感覺有點暈,大概是酒精的副作用上來了,聽着周圍漸漸安靜下來,也随着周圍的安靜陷入沉睡。
項炀聽着耳邊的呼吸漸漸均勻,慢慢睜開眼睛,盯着餘執的睡顔看了一陣,拿出手機,繼續靠在先前的位置拍了一張。
“咔嚓”一聲,在寂靜的房間裡無限放大,項炀做賊心虛地往周邊掃視了一圈,看見老人微閉着雙眼昏昏欲睡,放心地摁下保存。
再次閉上眼睛,睡意漸漸襲來,項炀放心地閉上雙眼,陷入了沉睡。
一旁的老人卻像反應慢半拍一樣睜開眼,朝兩人那邊看了一眼,轉頭看向深遠的天空。
天空深藍,以星為襯,相挨的兩顆星漸漸消失在天邊的一抹魚肚白下,明天相挨的又不知是哪兩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