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大雪初至,時不時飛來撞擊男生宿舍窗戶的石子,成了他們約定俗成的暗号。
開學那天——
車緩緩停在文江門前,餘執停下手中的筆,将書裝回書包,沖小吳點了點頭,下車關上車門。
老唐透過辦公室的窗戶望向校園,看着新生排列整齊地報名,滿意地點點頭,心說終于來了一屆省心的。
他轉身端起茶杯,向杯裡放了個茶包,倒上熱水,在朦胧的茶氣中開始看起了文件。
“哇哦。”突然一陣喧鬧從樓下傳來,惬意的氣氛被一下打破,老唐氣急敗壞地伸出頭。
就見一個身材修長的男生背光而立,嘴裡叼着一束蘆葦,擺出一副自以為潇灑帥氣的姿勢,手正搭在另一個男生的肩膀上,一副輕挑的樣子。
周圍正報名的新生瞬間被這邊吸引,隊形一下子散亂,哪還有半分剛才整齊的樣子。
老唐一下子就怒了,指着樓下就罵:“季銘,你小子在幹嘛,真當我不敢開除你,給我把手放好,還有嘴裡的東西給我拿下來。”
季銘被這吼聲喊得腦殼疼,閉了閉眼睛,等老唐換氣的間隙,季銘立刻轉頭拿下拿下嘴裡的東西,舉到老唐剛好能看到的高度,說道:“老唐,後湖的蘆葦開了,有空去看看。”
然後在老唐的注視下一轉手,将蘆葦遞到餘執手裡,對排隊的新生說道:“各位學弟學妹們以後有空也可以去後湖看看,挺美的。”
說完這句話,季銘沖餘執招招手,示意餘執跟他過去,餘執拿着蘆葦跟上他,隻留下目瞪口呆的衆人和欲言又止的老唐。
走出衆人視線,季銘立刻拉上餘執的手,帶着他跑起來。
餘執由着他拉着自己,也沒出聲說話,任由他在前面跑。
突然就感覺好久沒來這了,其實也不過一個來月,似乎每一次跟這個人見面都充滿了新鮮感。
再往前一點就能看見後湖了,季銘突然停下來,走到餘執身後,正當餘執奇怪之時,就感覺一雙手輕輕附上他的眼睛。
季銘感覺手心中的輕微振動,心下不禁軟了幾分:“帶你去看個東西。”
季銘在身後緩緩推着餘執向前走,不能視物的恐懼感并沒有出現,餘執的步伐沒有絲毫猶豫地邁出,黑暗在此刻有些别樣的安甯。
“到了。”先是出聲提醒,然後季銘才停下腳步。
松開雙手的瞬間,陽光從指縫間滲出,瞬間合成一幅五彩斑斓的景象。
“執哥,生日快樂。”孟晞站在中間,笑得很甜,旁邊梁偉利,程翔,喬巧和韓曉荞圍着她,每人手裡都拿着一束蘆葦。
衆人前面擺着一個蛋糕,生日蛋糕上有六個歪七扭八的小人。
餘執面上愣住了,心底突然暖意翻騰,順着筋脈蔓延到四肢百骸。
直到視線中出現一個微笑着的身影,餘執身體輕微一震,眼神緩緩染上一絲光芒,看着衆人微微張了張嘴。
衆人一起圍上來,紛紛把手裡的蘆葦遞到餘執手裡,眼見餘執手裡越來越滿,季銘趕緊道:“好了,你們送完禮物就趕緊走,别在這礙眼。”
衆人磨叽了半天才哄哄鬧鬧地離開,湖邊上又恢複了安靜,餘執就那麼靜靜地站着。
季銘趕走衆人,再次回到餘執身邊,伸開雙臂看着他。
湖上的風不大,餘執眼圈有點紅,就那麼呆在原地看着他。
季銘暗歎一聲,再次攤了攤手臂:“他們都走了,你不用憋着了。”
餘執眼圈瞬間染上霞色,季銘上前一步就抱住了他。
兩人誰都沒開口,畫面好像靜止一般,唯有輕柔的風撫過蔚藍校服的衣袖,就像在撫摸着藍天,最終藍天被雨水打濕,留下一縷閃亮的波紋。
半晌,餘執輕輕松手,季銘也放開了抱住他的雙臂。
“好了?”季銘笑着問。餘執微微颔首。季銘就拉上他,走到蛋糕旁。
剛才沒注意,現在看着蛋糕上的巧克力小人,餘執頭頂略過一排省略号。
他自己的小人身形還能看得過去,臉上的五官卻極其不協調,尤其是眼睛上那一點,直接占了大半個臉,餘執嘴角略微抽搐。
但下一秒,當他看到其他小人時,心情立馬好轉,不為别的,就為了那比他還慘不忍睹的人。
其他人還好些,就是樣子慘了點,梁偉利的還是餘執用排除法找到的,如果那還叫人,餘執可能會懷疑自己的種族。
隻是找了一圈,餘執也沒找到季銘的那個,餘執奇怪地看向季銘。
季銘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沒做自己的,就想着給你做一個了。”
餘執半晌沒說話。
季銘覺得餘執一定是被感動地說不出話來,心裡正得意,就聽見餘執說:“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季銘臉上僵了一下,指着其他小人說:“這已經很好了,你看看孟晞那丫頭的,手工多糙啊,再看看梁偉利,那還能叫人嗎,山海經都給他搬過來了……”
季銘漸漸收聲,餘執臉上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笑容,不像以前看着他和孟晞的笑,也不像之後是在笑他,隻是單純地為了笑而笑,為了他自己而笑。
餘執的笑容不知不覺間也爬上季銘的嘴角,兩人靜靜地吹着湖風。
“請各班同學到操場集合,請各班同學到操場集合,三分鐘後召開開學典禮。”突然聲音響徹整個校園,兩人都被吓了一跳。
季銘聳了聳肩:“老唐還是一模一樣,看來上次給他的震撼還不夠啊。”
餘執沒接話,隻是說了三個字:“三分鐘。”
“操。”季銘拉起餘執就往操場跑,“三分鐘到操場,也虧得他能想到。”
餘執隻是勾了勾唇,默默聽着他發牢騷。
到了操場,季銘沒管台上老唐瘆人的目光,徑直跑到隊伍裡,拍拍旁邊的梁偉利問道:“沒遲吧?”
梁偉利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一遍季銘又看看身後的餘執,最後說道:“沒,老唐還沒開始講話。”
“開學第一天就給我來這一出是吧,啊?”最後一個字幾乎要擦破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