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進門口的燒烤店煙霧缭繞,因是夏日,店鋪門口擺起長長一片餐桌,一桌桌人喝得酩酊大醉,玻璃杯碰撞的聲音顯得嘈雜,隔着老遠就能看見搖晃着走遠的人。
“老闆,來上一條烤魚,不要蒜,蔥少放點。”
老闆從廚房裡探出頭,看見項炀和他身後的人,神色一亮:“好久沒來了啊。”
餘執愣了一下,心裡閃過一絲疑惑。
項炀熟絡地對老闆說:“這不是努力學習嘛?”
老闆笑着說了項炀幾句,又急忙忙地跑進廚房看正烤着地菜。
項炀趕緊沖廚房裡喊道:“老闆,我的寶座給我留了沒?”
老闆夾雜着煤氣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還留着,這季節哪還有人坐你那‘寶座’?”
“那是他們沒品位。”項炀再向廚房喊了一聲,也沒管老闆的嘟囔,拉上餘執的手,就往“寶座”跑去。
“我跟你說啊,你好久沒來了,那位置我還一直給你留着,誰來我也沒讓坐。”項炀突然轉過頭,湊近盯着餘執的眼睛,“現在知道最愛你的人是誰了沒?别有事沒事帶着季銘那小子。”
說了幾句,見餘執看戲的表情就沒變過,項炀感覺自己這是對牛彈琴了,翻了個白眼,自己轉頭生悶氣去了。
隻是手裡拉着的餘執沒放開,餘執無奈地勾了勾唇,任由他拉去坐下。
窗外依舊是熟悉的人聲,門口坐着幾桌少年,也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喝着開學前的最後一杯啤酒。
直到老闆前來上菜:“給你們的,最近學習忙了,好久沒來了吧?”
餘執這才恍然回神,一眨眼的功夫,窗外的夜色好像更加深了,連樹色都顯得更加陰沉。
“也就才幾周沒來,我看您這是指着我賺錢,不然哪還理我?”項炀撇撇嘴,夾起一塊魚,順手就放進餘執碗裡。
“得了,就你小子能說會道,你倆先吃着,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添菜叫我。”說着老闆就留給他們一個我很高冷的背影。
項炀這才又跟餘執說話:“快吃吧,今天我大發慈悲,請你吃魚,待會就不用AA了。”一副本大爺對你多好,你該對本大爺感激涕零的模樣。
餘執斜睨他一眼,嘗了口魚,又喝了口飲料,這才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謝啦。”
項炀滿意地點點頭,看了眼窗外的夜色,轉身心滿意足地吃起來。
餘執還沒吃了幾口,桌上的魚就翻了個個。
擡起頭,就見項炀跟鬧了幾年饑荒,好不容易吃上飽飯的貧困流民一樣,風卷殘雲般塞進肚裡,順便擡手間又點了兩條烤魚。
就見擺上來的烤魚剛好和桌上這條交接得天衣無縫,餘執夾了幾筷子,最後實在趕不上項炀的速度,幹脆放下筷子看他吃,随手就拍了個照,再随手就發在了躍進區群裡。
對面正和餘航緬懷童年的項母一打開手機,就看見一個跟自己長得六七分像的小子埋頭苦吃,跟八百多年沒見過魚似的。
雙眼一瞪,就在地下評論說:别說這小子跟我有關系,給你一毛,說是隔壁趙勁。
餘航見項母半天沒說話,轉頭就看見項炀一張血盆大口,沒忍住笑出了聲。
項母就開始給他抱怨:“你瞅瞅,同樣是生個孩子,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看你們家小執多乖。”
“那咋倆換換?”餘航笑着說。
項母立馬接道:“這還不好,就怕你不舍得。”
餘航道:“要不是見你看着屏幕笑得那麼開心,我可要信了啊。”
燒烤店這邊,餘執看見項母的回複,下意識問道:“趙勁是我們小區的?”
項炀瞪大眼睛:“對啊,你難道不知道?”
餘執擡頭,就看見剛才還健全的兩條魚,現在已經變成健全的魚骨頭了。
項炀正拿了張紙擦嘴:“哦對,你一般不理陌生人,肯定沒印象。”
“說起來他倆還是咱倆小學同學,初中好像也是一個學校的,隻是高中就沒上了。”
“老闆,付賬,今天我請客。”
老闆答應了一聲,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把付款碼往桌上一放,還不忘順嘴說:“我看你這哪是請客,三條魚都讓你小子吃了,你還能好意思AA。”
誰知項炀沒一點不好意思:“那能怪我嗎,還不是老闆你手藝太好,吃一口就停不下來。”
“好了,就你小子會說話。”說着老闆又繼續跑回廚房忙了。
吃飽喝足,項炀拉着餘執走出燒烤店,又走進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兩根冰激淩,順手遞給餘執一根。
兩人正準備往回走,就被一道聲音攔住:“這不是執哥嗎?”
餘執疑惑地轉過頭,就看見叫他的是一個短發女生,餘執對她本來沒什麼印象,就是見她叫自己,心裡作用才顯出一絲熟悉的感覺。
項炀熟絡地沖他打了個招呼,女生也喊了他一聲。
這時跟女生同桌的幾個少年也注意到這邊,見到他們尤其是看見項炀身邊的餘執,驚訝中夾雜着興奮,三三兩兩地喊:“執哥,炀哥。”
餘執聽見有人叫項炀“炀哥”有點新奇,就見項炀被不由分說地拉去喝了一杯,吵吵嚷嚷地要他說幾句。
項炀見衆人熱情不好推絕,隻能舉起酒杯題詞:“那就祝大家新學期,新氣象,努力學習,争取考個理想大學……”
衆人聽見這話,想到自己爛得不行得分數,歎起氣來。
項炀又道:“最後就再祝你們愛情事業雙豐收,走上人生巅峰。”
衆人這才歡呼叫好,項炀正準備說“那就你們繼續玩,我先帶着執兒走了”,大家又纏着他讓他講講最近學習突飛猛進的技巧。
項炀敷衍了好久才最終得以脫身,趕緊叫了旁邊站着的餘執準備走。
誰知背後又傳來一句“執哥”,項炀一個激靈就準備拉着餘執開跑。
女生說道:“大家同學一場,也沒什麼好送你的,我們這正好有一張上學期結束時的簽名,就送給你當個紀念……”
餘執盯着那張簽名半晌沒說話,女生以為他不想收,還想再說點什麼讓他收下,就聽見萬年不說一句話的餘執說了句“謝謝”。
女生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似乎不敢相信在一起同學一年多都沒聽他說過話,現在居然聽見他說話了,激動地一個勁地沖他們揮手,直到看不見了才放下手來。
餘執轉身盯着遠處打着燈的攤子,明晃晃的光線中,還能依稀辨出一桌人的輪框,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簽名,餘執這才恍然回神這是自己呆了一年多的班級,第一次對這個班級産生了歸屬感,卻也該跟他們這段時光畫上一個句号了。
來的時候沒有什麼多餘的感受,走的時候卻多了些不舍,餘執一時竟沒邁出腳步。
站了許久,項炀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餘執低低嗯了一聲,項炀一把摟上他的肩,帶着他就向前走去,餘執不知道項炀要帶他去哪,卻也沒問,隻是跟着他不緊不慢地走着。
直到項炀停下,餘執才看着面前的大門出了神。
“還愣着幹嘛?阿黃想要見你很久了。”項炀一邊把他往門裡拖,一邊道,“天天嚷着‘小執人學習多好啊,又努力又聽話,不像你項炀這小子,要不是看你最近學習還算認真,早給開除了’。”
“你瞅瞅這說的什麼話,明擺着隔應我呢,你趕緊見見他,把他的嘴趕緊堵上。”
“話說他以前也沒這麼唠叨,現在怎麼越來越像‘阿黃’了?”
一中黃老師,人送外号“阿黃”,是這片出了名的話唠,罵起人來也是沒個消停,跟老唐有得一拼,很不巧,項炀他們這一屆剛好趕上他,也不知是幾時修來的“福分”。